承恩公府夤夜唤了大夫,还不止一个。

兰家从前是有府医的,那时候梁狗官和宋二久久占不到上风,便在府医身上使了些腌臜手段,幸好被沈氏及时察觉,才没有酿成惨祸。

因为此事,沈氏便不再信任这些大夫,家里人但凡有个头疼脑热,都要请上四五个声名上佳的老大夫一块会诊。

反正他们家不差钱。

兰漪漪窝在她爹怀里,抽抽搭搭把“皇宫一日游”的经历都说了,小脸上挂满泪珠子:“阿爹,我是不是中邪了?”

她上辈子听过不少故宫闹鬼的传闻,看小说也常常看到娘娘们把小宫女扔井里的桥段。

大齐的皇宫还是前前朝兴修的,估摸着得有五六百年的历史了,那井里少说也一两百个小太监小宫女了吧?

还有当今陛下登基前那一场宫变,说句血流成河都不算夸张。

兰自芳却不信那些怪力乱神。

他拧着眉头看大夫们挨个诊脉,大手轻柔地拍抚她后背:“或许是你白日饿太久,有些恍惚了。”

大夫们捻须议论许久,得出了一致的结果。

兰小姐的身子很康健,耳朵也没问题。

“你瞧,大夫都说无事,快别哭了。”兰自芳给她擦干眼泪。

“可是我明明听见……”

兰漪漪犹豫一下,没把宇文韫供出来。

毕竟是当朝太子,沾上这种事总有些不好,一不小心就要惹人非议。

沈氏送完大夫回来,伸手点点女儿哭红的鼻子。

“你要是嫌这些大夫本事不到家,过两日阿娘寻个由头,拿你爹爹的帖子请个专看小儿科的御医来。”

请御医不比寻常大夫,尤其是女儿刚从东宫回来就传了御医,难免引人揣测,还是要慎重些。

兰漪漪明白她娘的顾虑,抱着她修长的脖子蹭蹭脸:“算啦,女儿已经安心多了。”

“你若实在怕,阿娘明日带你去千福寺烧香可好?”

千福寺是这京里除皇家寺庙外名声最响的佛寺,据说格外灵验,常常有求子得子的传闻在市井妇人间流传。

沈氏每日忙着看账本,也怕女儿多心,从来没提过要去烧香。

兰漪漪抿抿嘴:“还是不去了。”

其实她也听过千福寺求子灵验的传言。

这世道是男子顶门立户,女儿没有家产继承权。

家里没儿子,便是断了香火,要被人笑话。

姑苏那些族人就是看中爹娘没儿子,暗暗打着将来吃绝户的主意。所以梁狗官封了阿娘的铺子,那些婶娘们才那样着急上火。

在她们心里,那早就是她们自家的产业了。

平心而论,家里要是再添个弟弟,对爹娘、对她来说,都是好事。

但是兰漪漪不愿意。

她就是自私,就是贪婪,她不给自己找借口。

从她在爹娘怀抱里睁开眼睛那刻起,看着他们小夫妻从手忙脚乱到得心应手、一天比一天更爱她在意她,她就没想过跟任何人分享他们的爱。

她曾试探性问起阿娘会不会再生个孩子,当阿娘同她说,坏了身子不会再有孕时,她内心是狂喜的。

她会用一辈子去做个好孩子,慰藉他们没有儿子的落寞。

但她不想要弟弟。

永远永远都不想。

妹妹也不想。

她的心思全在脸上,兰自芳与爱妻对视一眼,含笑道:“那明日带你去城外跑马吧。小马驹牵来好些日子了,你还未骑过呢。”

兰漪漪重重点头,已经把中邪幻听的恐惧浑然忘却了。

可惜这马还是没跑成。

有人上衙门把她娘告了!

兰自芳看了传唤的文书,直接将衙差轰了出去。

沈氏瞧他气红了脸,自己反而不气了,“上头说没说,都状告了我什么?”

兰自芳不说话,沈氏笑吟吟抽走他手里的纸张,散漫地扫了一遍。

“哦唷唷——”

她拿团扇做作地遮住嘴,一双眼睛里藏着戏谑:“说我与民争利、敛财太过,我便当他是夸我有本事。可这放印子钱、逼死人命又是怎么回事?”

她这金银满屋的家底,恨不能拿金锭子把护城河填平了,还有必要去放印子钱?

没得贱了身价。

“你瞧着都是谁家的手笔?”沈氏倚在兰自芳身旁,还有闲心扯她女儿的头花。

兰漪漪捂着小脑袋跳开一步,盲狙道:“我猜是宋家!”

谁让他们一家都是搅屎棍。

宋家露过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跟苍蝇似的招人烦。

男的譬如领盒饭的宋二,女的譬如大白花淑妃,小白花秀、妙、丽姐仨,个个出场都气势不凡、搞风搞雨,谁知道全都是炮灰命,没算计成一件事。

结果人家还越挫越勇,越败越战,丝毫不带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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