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看那老头根本瞅都不瞅我们一眼,自己只顾着在那烧纸,他拎的冥币的数额估计不比全国低多少。烧完肯定得挺长时间。

我就对廖叔叔说:廖叔,人家烧纸呢,这会儿过去问肯定不合适,等等再看。

廖叔点了点头,显然没有意识到他这块地看起来一马平川,怎么会突然来一个烧纸的老头,难不成下面还有什么坟冢不成?

那老头也真是的,烧纸烧得格外的慢,几乎是一张一张的烧。还时不时用手扒拉扒拉纸,好让纸烧得更透彻些,看得我都有点着急,不过这老头看起来虽然很老。但是身体好像还不错,跪了足足有一个小时,愣是一动不动,一点累的苗头都没有,这点恐怕连我这个年轻人都没办法比。

等他烧完纸,都夕阳西下了,只见他又从口袋里拿出一瓶二锅头,往烧过的纸上浇了点,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塑料袋。往外掏出一些切碎的瓜果梨桃,还有些点心,洒在他刚才烧纸的周围,这才算是完事。

那老头边拍打膝盖上的泥土,边扭头瞅了我们一眼,我仔细一看,这老头怎么这么眼熟,但是又实在想不起在哪见过。但很明显。那老头并没有同样的感觉,看了看我们扭头就要走,这时,廖叔赶紧让我喊住他,我就喊道:大爷,您稍等!

那老头听我们喊他,一脸的莫名其妙,转过头来看了看周围,似乎这片空地上还有别的人似的,瞅了半天才确认是我们喊他,就态度格外恶劣地对我说:小伙子,你叫我?

我赶紧点点头,然后就把坐在轮椅上的廖叔也推了过去,那老头一脸的不耐烦,仿佛着急要走,就急不可耐地问我:你们到底啥事,赶紧说?

我不知道怎么开口,坐在轮椅上的廖叔却忍不住了,问道:老爷子,您刚才是给谁烧纸呢?

那老头一听廖叔问这个,可能也有点不太理解,就说:给我祖宗烧啊,咋了?

廖叔看这老头说话丝毫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字字掷地有声,就有点尴尬,缓了下又问:那啥,老爷子,这块地之前被我买下了,我咋一直不知道这下面还有坟?

那老头一听原来这片地已经被廖叔买下,也是一脸的意外,打量了廖叔一遍说:原来你就是那个买地的人啊,我听几个老邻居也说过了,我家这坟可有年头了,少说也上百年了,这不每年三月开春我都来给祖宗烧点纸吗?

廖叔一心想知道这坟影响不影响他的地产开发,就又问道:那您这坟迁不?这里过段日子搞不好就动工了。

那老头一听这话,原本紧绷的脸就舒缓下来,居然还笑了一下说:你动你的工,不要紧的,我这些祖宗当年都是火葬的,只是把骨灰洒到了这里,不会影响你施工的。

廖叔一听这才放下心来,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

但我却又有了疑问,这老头说这里的坟都是百年以上的了,一百年前,整个中国,尤其是关中地区哪里有火葬这么一说,除非是得了瘟疫死了人,或者是尸体僵而不腐,才会被火烧掉。

那老头看我们不问了,转身就要走,我想拖住他再问两句话,就又说道:那老爷子,要是这里以后都是高楼大厦,您还怎么上坟?

那老头一听我这么问,就笑着说:桥归桥,路归路,万事都有始有终,既然命中注定这里要变成高楼大厦,我又何必强求,我相信我家的老祖宗们也能明白的。

我听这老头居然说出这么有水平的话,肯定不会是一般人,这样的话我只听两个人讲过,一个是我爷爷,一个是我外公,两人都是四大家族中头辈,参悟了一辈子才明白世间万物中庸为上,却没想到这野地里烧纸的老头居然也把世事参得这么透彻。

廖叔看我脸色一变,还以为他是为我没遇到钉子户狮子大开口而震惊呢,就咳嗽一声,示意我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别回头又勾起老头敲诈的心思来。

我看了看老头,越看越面熟,总觉得在哪见过,但是老头看起来却对我没有半点印象,我就试着问:老爷子,还没问您贵姓?

老头瞅了瞅我说:问这干嘛,我来烧个纸你们还要查户口啊,你们还有事吗?没事我就走了。说罢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和廖叔一看这老头脾气还真不小,就也没敢再叫他,廖叔说:不说就不说吧,这老头脾气虽说怪点,但看样子不是个敲诈的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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