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臭孩子,这个时候,还惦记这个。”大表姐扑哧一下居然含着眼泪笑了出来:“那件事情我早办好了,就知道,你想做的事情,总能做到,这次果然也一样。”

“大姐说过,有哭有笑,小猫撒尿”夏恒微笑起来,跟天上的白云一样干净。

“去去去,你去撒尿吧”大表姐擦了擦鼻子,这才转过身来看着我:“你们家的事情”

“在我那里,”程恪不知什么时候也带着耳钉和张佳肴出现了。说道:“我有个房子空着,正给他们在住。”

“多亏了我们,要不然,这个老娘们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耳钉立刻说道:最毒妇人心啊!”

张佳肴也连连点头:“我得把这事儿写到了报道里面去”

大表姐是个挺难堪的表情,花了妆的眼睛望向了我。

这个眼神,终于不再是充满怨恨,而是有点尴尬。

其实想想也是,都是为了自己在乎的人,谁不自私?

“那,麻烦你带我去看一下爸妈?”我望向了程恪:“我已经很久没看见他们了。”

从刚才夏恒拿出了让倪会长当场犯心脏病的东西,我就明白,倪会长应该不会继续为难我们了。

里面究竟是倪会长什么弱点呢?我很想知道,但估计阴阳会内部的事情,我也听不懂。

不知道,倪会长这个“心脏病”犯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院”。

程恪答应了下来,夏恒也跟上了:“走,一起拜见岳父岳母大人。”

大表姐有点不甘心:“你什么时候回家?”

“干嘛?”夏恒转了头,有点不耐烦。

“家里准备了你结婚的东西,”大表姐犹豫了一下,说道:“你领好证,家里给你操办。”

说着,转眼看着我:“只要你们俩商量好了,别的事情,我这边来做,咱们家已经很久没有办过喜事了,你当给咱们家转转运也好。”

冲喜么?

夏恒倒是高兴,但是转而一想,也想起来了医院里的事情,拧起眉头,说道:“那两方家长见面的事情,就麻烦你表现的正常点。”

大表姐脸色白了白,显然也想起了之前跟我们家的交恶,但马上镇定了下来:“既然是误会,讲清楚了也就行了,有什么了不得的。”

是啊,只是一场误会,一个接连一个的误会,缠绕纠葛,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阴差阳错也好,机缘巧合也好,这一场旅程,终于从苏晗开始,从苏晗结束,划上了一个句号。

胸口像是被堵上了什么东西。今天的这一切,全是苏晗给我的,而我给他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程恪跟爸妈怎么讲的,反正爸妈对我和夏恒的态度好了不少,我妈还洋洋得意的说道:“还是你哥的朋友靠谱,说起来,苏晗怎么那么忙?他到底上哪儿去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妈是在遮遮掩掩的不想把对苏晗的思念表达的太直白。

嗓子一塞,我咳嗽了一声才说道:“我哥忙着赚钱娶媳妇呢。”

“是么?”我妈倒是喜形于色:“你嫂子长什么样?好看不?”

“胸挺大。”

“好生养啊!”我妈赶紧抓住我:“你跟你哥说一声,就说让他们赶紧结婚要孩子,你表姨没了,我能帮着带啊!现在二胎政策开放了,一儿一女最好了”

就跟您自己一样,一儿一女么?

这话我没说出来,但还是点头如鸡啄米:“就是就是”

“你别这么心不在焉的!”我妈忽然信手拍了我的头一下:“说起来,你肚子里这个孩子,做了筛查没有?”

我一愣,这才想起来了夏恒说过的谎话,赶忙装出个不舒服的样子来:“哎,妈,我得找地方躺躺,不行了,我头晕”

“害喜?”我妈咋咋呼呼的:“我给你煲汤!这真是,前一阵子闹腾的那么烦心,你可得小心点,孩子这事儿不能马虎!”

这么重视这个孩子看来还真把夏恒接受了。

我找了机会偷偷的问程恪:“我爸妈那会儿对夏恒可是恨得牙痒痒,你跟他们说了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程恪淡定的说道:“我妻子教给我,编了一套豪门恩怨争家产的故事而已。”

“啊,真是多谢程太太了。”

“她叫陆荞,”程恪只有提起了这个名字来,黑沉沉的眼睛才微微的带了点甜暖笑意:“我想她会很高兴认识你的。”

“有那个机会可太好了。”我想了想,还是问道:“我真的没法子看见我哥了么?”

“说不好。”程恪说道:“我也死过,但我也回来了。”

希望虽然渺茫,但有希望就好。

只要活下去,总会有好事发生的。

我看见了玻璃窗上自己倒影,那个痣还是稳稳当当的生在了我的眉尾。

信手摸了摸,暗想着,就当他,一直也没走吧。

过了没多久,阴阳会传来了消息,倪会长重病不起,忍痛让位,倪元重新回到了倪家,带着倪丹。引咎让出了阴阳会首领的位置。

现在阴阳会的首领,是傅谨时做。

他终于熬出头来了。

我问夏恒:“那个小本子上到底写着什么,催命符似的,让倪会长”

“自然是他干的一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夏恒满不在乎的说道:“每一件都足够他身败名裂,就算为了倪家的名声,自然也要受制于人了。”

名声为了巩固名声,却做了有损名声的事情。

我忽然想起来了小王子里面的醉鬼。

“你为什么喝酒?”

“因为我后悔愧疚。”

“你后悔愧疚什么?”

“我后悔愧疚我喝酒。”

这是个什么样的恶性循环啊所幸,那个恶性循环终于也算是到头了,只是不知道躺在病榻上的倪会长,还会不会被那些个新仇旧恨烦扰。

最后,在爸妈和大表姐举行了“睦邻友好”会谈之后,我和夏恒顺利的拿到了结婚证,只是总没有鼓起来的肚子让我妈失望不已:“怎么总是不显怀?”

“快了快了”

“虽然谎言总会被拆穿,”白洗懒洋洋的在骨灰坛里说道:“可你还是义无反顾。”

“拖一天算一天。”我顺口问道:“苏晗的事情都结束了,你还肯留下?”

“男子汉大丈夫一诺千金,说保护你一生一世,就保护你一生一世。”

“你别听他的,”萍姐姐喜滋滋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他就是舍不得离开我,哎呀,还别说,以前自己一个人住在了骨灰坛里不觉得什么,现在要想着一个人住,那可空荡荡孤零零,太不习惯了。”

“我可不是为了陪着你。”白洗不太高兴。

“男人脸皮薄,”萍姐姐是个看穿揭穿的态度:“口是心非。”

这天到了我妈五十岁的生日,一家人忙上忙下,夏恒更是卖力的了不得,继续花钱如烧冥币,出手阔绰的了不得,礼物堆成山。

我妈埋怨他浪费,他只诚恳的说道:“这些东西能让妈高兴,就算值得,既然物有所值,何谈浪费。”

我妈表面上说下不为例,可是显然也挺高兴的。

又一个口是心非。

在吹寿桃蛋糕上那蜡烛的时候,我凑过去问:“妈,您要许什么愿?”

“希望咱们一家团圆呗。”我妈微笑:“这样挺好。”

说是挺好因为还是少了苏晗啊。

“叮咚”正这个时候,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我妈站起来就要开门,夏恒要替我妈开,我妈却直摆手:“生日开门,才能迎运气,打麻将能多胡两把”

结果一开了门,我妈就僵在了门口。

“诶?谁来啦?”我伸过了脖子,也愣住了:“哥?”

站在门口的,正是苏晗。

苏晗还是老样子,颀长的身材斜斜的靠在了门框上,薄唇勾起来,是个明朗极了的笑容:“妈,生日快乐。”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他回来了?

迈动脚步,不由自主就想过去,可是夏恒从背后握住了我的手,捏了一下,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又看见了苏晗背后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大登山包,登山包的位置有点怪,到了腰下面。

啊,是那个只剩下两条尾巴的狐狸啊!

“来来来。真是心想事成,你回来可实在是太好了!”我妈拉着苏晗高高兴兴的往里面走:“饭菜还都是热的,你大老远回来一定累了吧?姜茶还不给你哥倒水!”

我赶忙转了身去倒酒:“我哥喜欢喝桂花酿。”

“没错没错,”狐狸一听有酒,立刻兴奋的像是原形毕露:“还是姜茶了解我!”

“这真是,”我妈有点不高兴了:“年纪轻轻的,不能老喝酒”

“小酌,小酌!”我爸忙说:“今天高兴,来来来,咱们爷俩一起喝!你这几年,过的怎么样?”

我很久没看爸妈这么高兴的样子了:“那登山包背着干什么,快拿下去怪沉的”

“不不不,我得背着有事儿!”

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等到逮住机会,我拉住了狐狸:“你怎么来了?”

“嗝”狐狸对着我先吐了口酒气,醉眼迷离的说道:“苏苏晗那小子托我来的,说这天是你你妈的生日,我一听有酒酒,就来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揪了狐狸一下:“快想想。”

“还用想?”狐狸吃疼:“你小心点,别扯了我的毛!昨天苏晗来找的我啊!他说他回不去,让我代劳,答应给我几桶好酒嗝”

昨天!居然是昨天?

苏晗还能从阴间出来?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他说,现在阴阳相隔,让你不要太想他,还有,你以前给他烧的什么充气娃娃,他收到了。”狐狸接着说道:“让你不要破费,他不需要。”

十字路口烧的纸人,到了他那去了

是啊,长着桃花痣的苏晗,怎么可能需要充气娃娃?不管在哪里,都是桃花朵朵开的吧?

不怪人人喜欢他,因为他值得人喜欢。

胸口一阵发闷,却还是笑出声来了:“好,我记住了。”

“苏晗还说,”狐狸又打了一个嗝:“他过的不错。”

“嗯,我相信。”我吸了一口气:“要是你还有机会见到他,告诉他,我过的也不错。”

一直没作声的夏恒听了我的回答,大为满意,微笑起来,好看的像是一幅画。

“知道知道了”狐狸酒足饭饱之后扬长而去,说以后会经常来的。

爸妈依依不舍,尽力挽留,可是狐狸哪敢露出尾巴来,还是坚持要走:“不方便,不方便。”

“说话算数,你一定得经常来!”我赶忙说道:“要酒管够!”

爸妈,很高兴吧?

狐狸跟苏晗一模一样的那个颀长背影走在夕阳下面,显得特别孤单,尤其那个鼓鼓囊囊的登山包,更让他看上去像是个无家可归的旅人。

是啊,他没有家。

“哥”说不出为什么,我憋了很久的情绪一下就爆发了,大声的喊出来:“你家就在这,你有空一定要常来!”

我爸妈倒是被我这个大叫吓了一跳,我妈伸手又在我头上拍了一掌:“别吓着肚里孩子!”

狐狸喝的醉醺醺的,没回头,只一边晃晃荡荡的走,一边摇手,登山包蠕蠕的动,像是装着一包活物。

“笨蛋。”而这个时候,我身后真的响起了一个低不可闻的声音:“我知道。”

苏晗!是真的苏晗!

我转过了头,却只看见了身后那一墙碧绿碧绿的爬山虎,红砖墙后面什么也没有,只是一条空街,只要繁盛的花开的正好。

“行了”夏恒早一手揽在了我的肩膀上:“回家。”

夕阳一点一点的沉在了地平线下面,满地金红,初夏的风穿过了耳朵一直往南边吹,空气里都是花粉的味道。

“他会回来吗?”

“他会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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