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崇睿感觉耳旁一阵疾风掠过,接着便听见黄影的声音:“陛下,一直到京都,都无人设伏。”
崇睿眼波流转,不动声色。
“不知陛下,打算何时出兵京都,吾等也好替陛下打点准备准备!”崇睿的沉默不言,让锦州太守冷汗直流。
“打点便不必了,明日大早大军开拔,朕乏了,你们尽兴!”说罢,崇睿拂袖起身欲走。
那锦州太守连忙起身躬身说:“陛下这段日子舟车劳顿,臣下在府中为陛下准备了两名妙龄女子,请陛下享用。”
崇睿拧眉,凉声说,“朕不好此道,人留给八王爷便可!”
说罢,在崇智如丧考妣的眼神中,崇睿大步流星离去。
那锦州太守只得看着崇智傻笑,崇智也笑,不过是皮笑肉不笑,他将酒杯放在桌案上,淡声说:“陛下适才与本王说了,我北狄重武轻文,你等文官,各自回家去吧,锦州自有北狄的武官驻守。”
说罢,崇智也学着崇睿的样子,潇洒离场。
那些锦州官员正愁不知如何脱身,崇智的话,简直说到他们的心坎上了,几人一合计,便连忙起身告退。
那几人离去之后,崇睿与崇智回到厅上,崇睿淡声说:“城防布控可完成?”
“回禀陛下,已经完善!”张桐站起来说。
嗯!
崇睿点头,淡声说:“那几人一走便出发,追到官道上去,将他们全部处死!”
“诺!”一听有架可打,张桐与崇智便亢奋不已。
锦州那些官员,抛家弃口,乘着马车一路往京都逃去,可就在他们逃到官道十里处,却被早已集结等在城外的大军赶上。
那几人大惊顾不得道义,哭着求崇睿快些离开此地:“陛下,此地有火药,您快些离开,也放我们快些离开吧?”
“哦?除了此处,还有哪里有火药么?”崇睿漫不经心的问。
“没了,没了,赵相说,有此一处,便足够将陛下”锦州太守看了崇睿一眼,没敢接着说。
崇睿的唇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对身后的崇智淡声说:“送他们上路吧!”
而后崇睿带着人策马狂奔。
那几人都疯了,破口大骂崇睿:“崇睿,你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哈,我们死了你也一样活不了。”
崇智抱着手看着那些人,待大军离开,他们期待的火药爆炸的场景都没有出现。
而他们,永远也不知道,他们拱手将锦州送给崇睿,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崇睿领着大军疾行,翌日午时便已经兵临京都城下。
阔别两年
他,又回来了!
马车里的子归耐不住,撩开帘子望着京都的城楼,奶声奶气却语态老成的问:“父皇,这地方我们进不去么?”
“这地方原本就属于父皇,进不进,父皇说了算!”
崇睿将子归抱起来,柔声说着,看到城楼上那两个金粉填写的大字,恍然间,崇睿好像看到了他父皇当年题字时的样子。
那时的他意气风华,如何也想不到,大月两百多年的基业,竟会葬送在他的手里。
他更想不到,当断不断,必然反受其乱。
“老三,没想到你竟真的一路从榕城打到京都来了!”崇德站在城楼上,他依旧是面如冠玉,温文尔雅的样子,只是那明黄色的衣服,却分外眨眼。
崇睿淡淡的睨了他一眼,从容道:“二哥难道真没想过这个结局么?”
“当初叔公让你回来掌权,你不回来,朕将这一盘散沙凝聚起来了,你却要回来与朕抢?”崇德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沉重的恨意。
“你确定这一盘散沙真的凝聚起来了么,当初我与叔公说过,这江山交给崇仁,可你杀了叔公,自己当了皇帝,好吧,就算你当了皇帝,与我并无大多干系”
崇睿的话被崇德厉声打断:“那你还回来抢!”
“错就错在,你给赵文修那老匹夫当了走狗,父皇将江山许给我,我可以让给你们任何人,但偏偏,我不想让给你。”崇睿历来是清冷的,说话也是不留任何情面的,他对崇德说的每一句,都扎进了崇德脆弱的心里。
崇德红着眼,声色俱厉的说:“我不是赵文修的走狗,我是大月的皇帝,这大月是我的,是我的。”
崇睿耸肩,“你喜欢的话,便继续自己骗自己吧!”
子归揪着崇睿的衣领问:“父皇,寄几怎么骗寄几?”
“有些人,就是蠢!”崇睿说罢,将子归递给崇智,崇智一手抱娃,一手抱狗,一点都不威严。
崇德温言道:“老八,与其给崇睿当老妈子,还不如回到二哥身边,二哥保你比当年的他,更加辉煌!”
啧啧啧!
崇智摇头:“二哥是想让我将当年三哥走过的路都走一遍么?那二哥太不了解我了,你现在紧紧攥在手里的大月江山,三哥最初是许给我的,我想都不想,便拒绝了。”
你
“我宁愿跟在三哥身边,做个逍遥快活的王爷,也不愿回来,变成奸相手里的棋子,因为,我是大月的皇族,我有皇家的尊严。”
崇德后退了一步,似不忍的开口:“我这般奉劝,你们皆不回头,那愚兄也无话可说,你们就等着被赵相碾压吧!”
言落,崇明黄色的衣角消失的城楼之上。
马车里的子衿撩开帘子,柔声说:“陛下,我们回大营去吧,今夜注定不太平!”
“好啊,回去!”崇睿调转马头,灼灼的烈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倒影在京都的城门上,渐渐的便离得越来越远。
大月皇宫。
赵文修端坐在养心殿大殿旁专属于他的位置上,崇德回来,他淡笑着问:“他们可曾领了陛下的人情?”
“赵相所料不差,我顾念兄弟之情,苦口婆心劝他们放下武器,可他们竟如此奚落于我。”
“那,陛下可还舍不得对他们下手?”赵文修将奏折放在案上,眸色凉凉的看着崇德。
崇德拱手:“一切但凭赵相做主。”
“你太上皇,陛下可舍得拿出来一用?”赵文修言语之间,一点臣下该有的敬重的没有。
崇德咬牙:“但凭赵相做主!”
可他的手掌却紧握着,一刻也不放松。
“好,那臣下便去准备,今夜便叫崇睿等人死无葬身之地!”说罢,赵文修转身离去。
京都梵录书院。
草堂的草帘后,一个白衣女子背对着来路坐着,手指轻轻的拨动琴弦,桌案上燃着檀香,袅袅的青烟升起来,带和一丝灼热,却因微风飘散,微风过处,草堂椽下的风铃铃铛作响,盖住了女子的琴声。
她身边站在一个同样身姿曼妙的女子,那女子身着一件淡蓝色对襟薄纱夏衣,可是却顶着一个大肚子,因被草帘挡着,看不清面容。
女子一曲终了,那站着的女子才开口:“小姐,您让我查的事情,都查清楚了,一切皆如小姐所言。”
女子正欲抬手拨动琴弦,可琴弦却忽然“碰”的一声断开,整个琴声都因为弦断而颤抖。
“你消息的来源可靠么?”白衣女子柔声问。
蓝衣女子点头:“他心心念念那么多年,我终于与他走到一起,他并不知小姐回来,所以对我毫无隐瞒。”
“哎!都是命,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小主人已经来了,大军就在城下!”临走前,蓝衣女子开口,说完这句话,她便撩开帘子,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一路离开书院。
而她,赫然是当初因不明原因离开的莲姨。
而她,竟有了身孕!
莲姨离开后,白衣女子忽然转身,不是从北狄离开的赵倾颜是谁?
只见她泪流满面的看着莲姨离去的背影,幽幽长叹道:“莲儿,对不起!”
“赵姑娘何须自责,莲儿姑娘虽然自毁誓言,可对她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明觉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细心的开解道。
赵倾颜咬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良久她才平复了心情,淡声说:“吴公子是说,莲儿她是会幸福的是么?”
“会!所有人都会!”明觉的笑容里,藏着一丝淡淡的苦涩。
赵倾颜没有发现!
“吴公子,莲儿说,她已经查实,我大哥当年确实被明德皇帝侵犯,之后便性情大变,夜里常常一个人呆坐在书房之中,翌日下人去打扫,总会看见书房一地的鲜血,却不见任何尸体。在那之后,大哥便再也没有与何氏同房过!”
所以,才会只有赵由之这一根独苗!
“都是冤孽!”明觉打了个稽首,表示同情。
赵倾颜轻轻的将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淡声说:“吴公子,我打算去见见我大哥!”
“你此时去,他定会将你作为人质要挟崇睿,只怕”
“我不怕,我不会给他机会让我变成他要挟崇睿的砝码!”
赵倾颜眼里的决绝,明觉看懂了,却无能为力,他们当初回到京都,打定的便是这个注意,如今只是兑现,而已。
“那,我也该去完成我该完成的使命了,赵姑娘,就此别过!”明觉大师打了个稽首,与赵倾颜道别。
赵倾颜笑颜如花的说:“公子若是侥幸活了下来,便将我葬在慕良远身边吧,生时不能相依相偎,死后,我想守着他!”
“那若是赵姑娘能活着,也请将我与怜素葬在一处,生不同衾死同穴,也算我这一生最大的心愿!”
“告辞!”
“告辞!”
两人往两个方向离开,草堂里的风铃叮当作响,那断了弦的古琴,与袅袅青烟的香炉,便是最后的决绝!
赵倾颜行走在京都的大街上,这两年,大月换了三个皇帝,可景致还是当年的景致,她一路走到赵相府门前。
看着“赵相府”那三个大字,她心里不禁有些苦涩,这里,不是她儿时的家,这里再也没有她儿时的温情脉脉。
“小哥,劳烦你去通报一声,就说赵倾颜求见赵相!”
门房不识得赵倾颜,嘲讽道:“哪里来的民妇,赵相岂是你想见便能见的?”
“或许,他愿意见到我呢?”赵倾颜笑说。
她这一笑,却让门房疑惑了,心想,“这女子长得这般像赵相,莫不是”
想到此,门房连忙跑进内堂,躬身对赵文修说:“相爷,门口有一民妇,自称是赵倾颜,想见相爷!”
赵文修手里的茶盏脱手,滚烫的热茶从他手上倾泻而下,淋湿了他灰色的儒衫。
不待门房反应,他早已大步流星的往大门走去。
“十年生死两茫茫,大哥,别来无恙!”赵倾颜淡笑,看着赵文修。
跟在赵文修身后的门房抹了抹汗,还真是幸好他没多加为难。
“你终是舍得回来了!”赵文修看着赵倾颜,虽然这里已经不是当年的相府,但是最起码,她主动回来了。
赵倾颜没再说话,只是看着这崭新的赵府,不是她的家的赵府。
赵文修将赵倾颜带到内堂,落座后,赵倾颜状似不经意的问:“由之呢?”
“带少爷出来见姑姑!”
不多时,赵由之被带了出来。
赵倾颜大步上前,搂住赵由之问:“由之,你怎么搞成这幅样子?”
现在的赵由之,确实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形销骨瘦,面容憔悴,双目无神,神情麻木。
“赵文修,他是你儿子,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维持了不到一炷香的兄友妹恭,在看到赵由之的惨样之后,荡然无存。
赵文修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就是因为他是我儿子,这是他该做的!”
“由之,你怎么了,你告诉姑姑,由之!”不管赵倾颜如何摇晃,赵由之像没有生命的玩偶一般,眸色淡淡的看着远方的某一点,始终是那一点。
赵倾颜禁不住泪流满面:“芷水和孩子们在等你回去,你这样,如何回得去?”
听到芷水的名字,赵由之的总算有了一丝反应,他的眸子里忽然迸发出凌厉的恨意,狠狠的推开赵倾颜:“我对不起芷水,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芷水!”
而后,赵由之跌跌撞撞的跑进后院。
“大哥,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么?”赵倾颜痛心疾首的问。
“他会好起来的,他也会明白我的一片苦心!”赵文修觉得,他此刻的人生很完美。
哼!
赵倾颜冷哼:“由之与你不一样,他要的,是平淡如水的爱情,他要的是能一展胸中的抱负,他要的,是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
“这些,我都会给他!”赵文修平静的深呼吸,空气中有淡淡的香味,他喜欢的香味。
“不,你给的,不可能是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你给他的,是人间炼狱!”赵倾颜摇头,戳穿了赵文修的谎言。
赵文修眸色一凛,恨声说:“崇睿给得起的一切,我都给得起!”
“你费尽心思要得到大月江山,若你得到后,由之将江山还给黎民百姓,你会同意么?你不会,因为你自私,当年你为了得到明德皇帝的重用,将我送给他,这便是你最自私的地方。”
赵倾颜笃定,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君主,能如崇睿一般,将天下真的还给黎民百姓。
“赵倾颜,你休要与我提明德,也不要跟我说什么江山社稷,我若得到这天下,第一件事情,便是杀光大月皇族,将这天下,变成我赵家的天下,让天下人都膜拜赵家!”
“所以,你与由之是背道而驰的,大哥,他是你儿子,崇睿能让他做他喜欢的事情,爱他所爱,你放手吧!”
赵文修冷笑:“搞了半天,原来你是来当说客的!”
“我只是不想赵家被你毁灭!”赵倾颜淡声说。
赵文修步步紧逼,将赵倾颜逼到墙角,他恶狠狠的说:“我不是在毁灭赵家,我是在拯救赵家,是拯救!”
“你无可救药了!”看着赵文修狂热的样子,赵倾颜无奈的低语。
哈哈哈!
“很快,你就会知道,我才是最后的赢家,明德对赵家所做的一切,我都要一一报复在他的子孙身上,我要让他家的人知道,赵家,才是这天下的主宰。”
说罢,赵文修拂袖欲走。
赵倾颜忽然欺身上来,伸出双手拦住赵文修,苦口婆心的劝导:“大哥,你放手吧,不管这天下是谁家的,我希望赵家还是当年的赵家!”
“你不帮我,却无法阻拦我!”赵文修心意决绝的盼了这么多年,怎会因为赵倾颜一句话便打消了放弃的念头。
“可”赵倾颜的话,被赵文修打断,他凉声说:“你若闭嘴,今夜我杀崇睿时,或许会留下你女儿的性命,你若执意与我作对,我连你一起杀!”
说罢,赵文修转身便走。
在他左脚跨过大堂的门槛时,赵倾颜忽然厉声开口:“你要背负明德皇帝对你的伤害多久,要死多少人,才能让你忘却那些伤害?”
赵文修的脚,被定格在跨越的那个动作上,他僵硬的转身,难堪的看着赵倾颜,阴鸷的眸子里全是阴森之气:“你说什么?”
“大哥,明德对你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是我害了大哥,大哥若是觉得必须要有人死,才能解脱,那大哥便杀了我吧,只希望我死后,大哥能放下执念。”
赵倾颜绝望的闭上眼睛,一串串晶莹的泪滴砸在红色的地毯上,砸在赵文修的心上。
他快如闪电的欺身上来,一把扼住赵倾颜的脖子,将她定在墙上,双目赤红的咬牙说,“我要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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