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农看看满脸温和的云清,又望望提着九品官员的林崇岩,再次脚一软跌回了地上。

“完了,这下完了。”

可不得完了吗,他一个平头百姓,怎么能和当官的对抗,现在惹了县城衙门里来的大官,他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完不完的还不一定。”林崇岩道,掂了掂手上的那人,问:“看你这样子,是淳安县的县丞?”

“是…是。”县丞说话已不利索。

“你家县老爷呢?”

“他…他还在衙门里面,还…还不知道小人来这儿。”

“他不知道?”林崇岩摸了摸下颌。

“是…是…”县丞说道。

怪不得。林崇岩想到之前就听人说过,淳安县的知县清正的名声在外,从不与这些人同流合污,也因此淳安的土地尚未如领县一样被强收,他们来此这么多日也一直过着安稳日子,只在今日突然来了一波人骚扰。

林崇岩将他提得更高,问:“那你给高襄和赵重帆卖命强收淳安县的地,这事你们县老爷又知不知道?”

县丞汗如雨下,脖子被捏的越来越紧就快说不出话来,但眼前这人目露冷光分明在等着他回答。于是他便只能道:“不知…不知道,是…高老爷他们…他们让小的瞒着…县老爷的。”

林崇岩和云清对望一眼,各自脸上都有了些意味。

林崇岩转头对县丞笑道:“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要不要?”

县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连连点头。

“把我们带去见你家老爷。”

手一提,窒息疼痛如潮水般用来,县丞双眼一翻,短暂的天旋地转之后,人已被扔到马上。

县丞好不容易缓过来,双手扑腾着喊:“这些马都是您的,您…您就把小的给放下来吧…”

林崇岩道:“闭嘴!”转身将云清抬上了另一匹马,自己再一翻身上了扛着县丞的那匹。

他一拍县丞的屁股:“老实点,要是敢在马上不老实,我可对你不客气!”

这一幕只把马下众人看愣了。刚刚还飞扬跋扈的县丞老爷现在竟然沦落成了这样!有些人已经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崇岩伸手把云清坐骑的缰绳放正了些,好让她捏住。他转头问云清:“你腿脚不便骑马还行吗?”

云清微笑,握住林崇岩的手背捏了捏:“放心,不碍事。”

随着马蹄踏入湿泥,两匹马已调转方向要朝几里之外的县衙走去,云清还挂念地上跪着的李老农,掏出被县丞藏起来的银簪子重新扔给了他,回头嘱咐他不要害怕。李老农这时候早已看呆了,愣愣地出神,就是半天没能起来,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已夹马而去,走入渐渐昏黄的日光中。

银簪子在他手心里发烫,他失神许久,一低头,恍惚看到簪子焕发出他从未见过的亮光,要将他周身笼罩。

县衙。

海淞正在翻看文书,这会儿大堂里格外安静,除了他一个人发出的翻书声,便再听不见其他声音。

一早上没见到县丞的身影,他总觉得隐隐不安。他刚调任淳安县半年,对之前地方乡绅的所作所为十分痛绝,怎奈手下无人,连县丞暗地里也勾搭赵重帆那伙人,要拿他的强。县丞之前和他说过好几次要去收地的事情,都被他一顿臭骂打了回来,但海淞心里清楚,这个县丞心里的小九九从没停过。这回县丞不在,难道竟是背着他在做什么事情?

海淞有些不安,思来想去只觉得该向当初有意提拔自己的刑阁老写信,陈明如今地方官商勾结的局势,请他给予支持。毕竟,当初他被刑阁老提拔,也是看上了自己的铮铮傲骨。

下定决心,海淞合上文书,伸手要拿书信来。

堂外突然一阵骚乱,接着几个官兵直接冲了进来护在他身前。

“出了什么事?”海淞倏地起身厉声问。

“有刺客,保护大人!”

官兵们都亮出利刀,接着更多的官兵涌现进来,越来越多的刀光闪现,充盈了整间大堂。

只是刀光晃动,却无一人抬步向前,都在等着门外那人的进入,如潮水涌来势不可挡。

“我可不是刺客。”

众人等候的那人终于出现,却像是闲庭信步一般,不骄不躁步履稳健地跨入门槛。他右手上捏着县丞的后颈,让其两眼上翻,双腿不听使唤地随着他前进。

“大胆!你是何人!”眼前这幕让海淞一阵心惊,差点就要抓起案桌上的惊堂木拍起来。

那个高大英俊的男子还是一步不停地向前走,一步步靠近案桌后的海淞。每走一步,护卫的官兵们就后退一步,又往两边散开几步,却就是忌于他手中的县丞不敢上前。

一步一步,踏在地砖上的脚步声尤为沉闷有力,听得海淞心头颤动。

再一步,海淞身前只有一排官兵了。

林崇岩面沉如水,一抬手,一块黑色的令牌越过官兵抛掷到海淞怀里。

海淞翻转手心,只看到那块玄黑的令牌上,印刻着他熟悉的文字。

是东厂的令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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