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明没想到这次,真的会栽在东厂的手上。
陈铭站在他面前,明明那么圆润的一张脸却透着十足的戾气。此刻这位京城来的权宦向前几步迈上阶梯与他对面,目光有力地在他脸上定住。
高玉明这个时候还吊着一口气,只要硬憋着什么也不退让,兴许还不能让对方拿捏。于是他退开两步,努力挺起胸膛。
陈铭眯了眯眼,说道:“高大人,咱家从京城里大老远地过来,怎么竟是这副态度?莫非是看不起东厂?”
高玉明道:“若是下官早些知道督公您光临我杭州,自然会去迎接,只是如今府上已是剑拔弩张的态势,下官一时抽不开身,若有怠慢还请督公原谅。”
“呵”,陈铭嗤地闷声一笑:“咱家可不是督主,东厂的督主只有一个,那便是在你这杭州地界上糟了毒手的!”
高玉明只摊开手作出惊愕状:“竟有此事?怎么林督主到下官的地界,下官竟完全不知?”
没想到这家伙还挺会演戏,到了这个时候了,还能沉得住气继续演下去。陈铭不禁扯起嘴角,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他朝前迈步,一双眸子下的恨意浮升,紧接着一双手便伸了出去,轻而易举地抓住高玉明的肩头,瞬间将他压低了一头。
高玉明眼睛瞪得老大,不由自主地抬头去望对面这人,却只能望见对方那翘起的尖下巴。他自小便出生乡绅家族,入仕以来一路平步青云从未受过这样的气,纵使对方从权势上的确比自己高了个头,但他此时已是有些受辱心理,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高玉明高声喊道:“你敢…你…”
话音未落,陈铭飞起一脚直接将他压弯了的半个身子踹倒在地,他脚向前一压,踩住了高玉明横躺的胸膛。
“我是朝廷任命的四品官员…你居然敢…你这个阉人居然敢…”高玉明又恼又羞,伸长了胳膊手指直指陈铭。
一旁的福建参军谭桐也有点犹豫,想要打个圆场不把事情做得太绝:“陈大人,他毕竟还是杭州知府,在未定案之前…”
“定案?”陈铭挑起眉毛:“我东厂为天子办事,从来不需要什么走什么三司会审!如今这帮狗畜牲都敢直接欺压到我东厂头上来了,督主也被这群狗杂种害了,我要是还不把他皮剥了筋抽了,他们往后还不是直接反了天了!”
陈铭抬高嗓音又尖又细,刺耳异常,只见他嘴唇向两边咧去,露出不太整齐的牙齿,阴鸷又暴戾。
他抬脚,又狠狠踩在脚下那人的胸膛,一字一顿地问:“咱家问你,你们是在哪个地界上把我督主给害了的?他的尸体现在又在哪里?”
“我不知道!”高玉明压低了声音,脸涨得通红。
“好啊!”陈铭嘴咧得更开,与往日平和的神态已是大相径庭。他挥了挥手,身后几个手下就从福建官兵那里抢过高襄,架了刀在脖子上,连拖带拽送到陈铭这儿。
陈铭一只手捏住高襄的下巴,就要将它脱臼,他厉声问:“咱家再问你一次,要是不好好答,你儿子的命可就没了。”
如果承认那就是死路一条,不仅人头不保还要株连九族,高玉明眼见儿子被捏的两眼上翻,可仍旧死死要紧牙关一个字也不说。
“好,好。”陈铭点点头,眼中已露出血丝,像是嗜血的猛兽一般望着身下的人。他道:“既然你不肯说,咱们东厂有的是法子让你说。来人!”
一声令下,手下的人一个个站出来,虎背蜂腰身材修长,玄色劲装便服潇洒干练,若不是陈铭尖细的下令声回荡耳边,任谁也猜不到他们竟都是阉人。
“把他带下去好好审问,有什么刑具给咱家上什么刑具,一点都别藏着掖着!”
高玉明两手还在扑腾,半点不相信自己一个堂堂四品官员,竟然未经任何朝廷批文就被施以酷刑。他大骂道:“你们不能动我!我是沈国舅的人,是贵妃娘娘的人!”
“国舅爷啊。”陈铭抚着脸颊,竟是毫不在意:“等料理完你们这群狗杂种,也该轮到他了。”
于是前一刻还是杭州知府的高玉明竟在众目睽睽之中被几个阉人拖拽下去,陈铭缓缓回身,终于对上谭桐有些惊愕的面庞。
“谭大人。”陈铭走下台阶,拿着帕子按在手背上嫌弃地擦拭抓过高家人的地方,幽幽说道:“您家巡抚大人担心爱子虽然也是情理之中,但贸然派兵踏入浙江地界是不是也太逾越了些?”
谭桐脸色不太好,刚想解释,只听陈铭又道:“罢了,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你放心,回去我一句话都不会和圣上说,绝不会来找你们的茬。”
“只不过。”谭桐刚刚松一口气,就见陈铭又回头过来:“只不过还请谭大人回去告诉郑抚台,近几日倭寇卷土重来侵扰我沿海,还需要郑抚台全神贯注操劳福建安防,切不可被儿女琐事纷扰了心神。”
谭桐知道这是皇帝的意思,半月前倭寇突然袭击福建临海乡镇,屠戮上百人,眼看危机再次降临,正是需要郑同光镇守东南保卫边境之际,绝不能掉以轻心。
是臣子立功之际,也是担责之时。成了平步青云扶摇直上,败了落入悬崖万劫不复。
谭桐会意,拱手,带了卫兵退出衙门。
望着逐渐空下来的前院,陈铭脸上的阴鸷狠戾终于消退,他摸了摸额头的汗,支撑着身体坐下停在阶梯上,望着地砖出神。
怎么也没想到,半个月前,竟会从徐锦州那里得到这样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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