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复考虑了很久,京城第一楼本身的客人不少,所以邻居们借东风转到了一桶金,同时也获得了各自的基础粉丝人气,可他们还是有诸多不足的,如果一直选择“自带流量”的店铺演出,邻居们肯定会飘起来,对自身的专业能力也没有清晰的认知,思来想去,还是从“基层”做起吧,他们需要磨练方才能真正懂得“香自苦寒来”。

“我没钱交税,差爷莫要在难为我了,不然就封了我这茶馆吧!”一道带些嘶哑的男声传出来,语气有点走投无路、自暴自弃的意思。

通往后间的一扇门上的竹帘随着门打开的动态摆动起来,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干瘦男人走出来,他肤色暗黄,眉间有三道深壑的川字纹,面中的法令纹也很深,头发间隐约有几缕银丝,除去显老的特点,仔细瞧着明明是四十来岁的面容,倒像是六十有余,让人一时看不真切他的岁数。

吕春平以为又是催交商税的官差,他的茶馆已经许久没有接待过客人了,没客人没营收,可本朝的律例里又有明文规定,就算是收益不够,只要店铺开着就得交个基础税钱,他本是想关了茶馆,但又期盼万一能有客人进门呢?

所以就开着茶馆,如果有官差来收税,他就硬着头皮撒泼混过去,反正茶馆让他经营成这样已经没什么颜面可讲了。

可待看清了来人是年轻的一男一女并非官差,他眼中的灰败渐渐被光亮代替,扬起笑意,“两位客人,喝什么茶?我们茶馆有上好的碧螺春,是从江南——”

姜阮抬起手止住他接下来的话,笑道:“喝茶不急,吕掌柜,我们来是打算和您谈比生意。”

他这破茶馆能谈什么生意?莫非是要买他这间铺子?那可不行,祖上传下来的房子怎么能卖掉呢。

吕春平正要拒绝,就听姜阮说道:“您是否想让品茗茶馆起死回生,生意压过对面的鸿运?”

他愣住了。

想啊,当然想了,不想是傻子。

对面的鸿运……呵!

很久之前,品茗茶馆的生意并不惨淡,甚至说要超过鸿运。

当年,吕春平和鸿运茶楼的老板袁志是同门师兄弟,他们俩同拜一师学习茶艺,关系甚好,学成后,吕春平开了品茗,袁志在他对面开了鸿运,他们师傅曾经开玩笑,把这两家茶馆称为“兄弟茶馆”,两个徒弟情谊比金坚,老人家颇为高兴。

可这大雾下的假情假意没有维持太久,在师傅去世后,维和的大雾散开,袁志露出了奸诈狡猾的真面目,许是没有人能够压制他了,他先是利诱将品茗的说书人拉到了鸿运,接着又使了阴损的计策,污蔑品茗茶馆的茶以次充好,以假乱真,吕春平为人实在,嘴也笨,跟客人解释过,只是越说越乱,最后不得已去报了官。

官府查清了他确实被冤枉,也还给了他清白,但是不知袁志是如何操作的,官府并没有将幕后真凶宣扬出来,打那之后,品茗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直到现在这样。

吕春平曾想,可能是他不善经营吧,最后落到这种境地,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师傅。

但即便如此,心里压着块千斤重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可他依旧没有关闭茶馆,只因心中仍有一簇火苗,支撑着他“苟延残喘”。

这时,有个年轻的女子同他讲“是否想让品茗起死回生,压过鸿运”,他犹豫一瞬,纵使心底有诸多怀疑这女子是否可靠,但那簇火苗像是有了自我意识,仿佛有零星的油点溅上来,引得火苗火势渐旺,便越发的渴求更多的油浇,让它的涨势旺一些,更旺一些,它是压抑着的野心,是对长辈们的愧疚,同样也是对曾经师弟袁志的愤恨。

吕春平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年轻女子,那女子一笑,道:“你好,我是越时娱乐的掌柜,姓姜,名阮。”

“姜掌柜,您有何妙计?”卢春平心想:死马当作活马医,品茗也没什么可再失去的了。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姜阮做了个“请”的手势,“咱们不妨坐下细谈?”

吕春平机械的点了点头,忽而一顿,“失礼了,稍等片刻,我去沏壶茶。”

等他去到后间,周柯凑到姜阮跟前,问:“姐,真的就定这家了?我总觉得……”

“觉得什么?没有前途?没有信心?”

少年仿佛与“激将法”天生相克,闻言立即转了话茬,“不是,我觉得这家很好。”他坚定道:“有信心!看我不久之后创造辉煌!”

姜阮心里暗暗笑起来,表面不显,“好,到时候给你开庆功宴。”

周柯脑子里开始天马行空的想象——品茗今后每日因听他说书而来的客人从本店门口排到对面鸿运门口还得拐个弯,他的“说书侠客”一名传到京城的大街小巷,以后走在路上都有人过来要签名……

虽然生意惨淡,吕春平也没落下手里的沏茶功夫,每日照一顿三餐的温习,茶水还未送到面前,姜阮远远的就闻见了一股茶香味儿。

等到吕春平端着茶具托盘走过来,他将三个茶杯摆在桌上,手托茶壶底,像是感觉不到烫似的,胳膊一抬,动作行云流水,三个茶杯瞬时添了七分的水量,不多不少,恰恰正好。

姜阮拍手夸道:“吕掌柜茶艺炉火纯青。”

不知多少年没有听到有人夸赞他了,吕春平面露笑意,“哪里哪里,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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