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时雨忽然昏睡了过去,傀儡没有脉搏,身体冰冷,普通大夫根本无从下手,师父没抵达京城之前,司徒空只能守在塌边,一筹莫展。

司徒空生前身子骨弱,总是与汤药为伴,如今换了副躯体,依旧不争气,不过是吹了点冷风,便染上了风寒。

周南枝进屋时,见他咳嗽不止,便差人端了盆碳火进来,将压箱底的大氅也给他披上,恨不得将人裹得严严实实才好。

“听雪,你去歇歇吧,我替你守着。”

司徒空裹紧大氅,还是感到冷,但莫时雨的手更冷,没有一丝温度,分不清他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师姐,我是不是做错了?私自将他带回人间,承受这样的苦楚?”司徒空握紧他的手,一股酸涩涌上鼻尖,说话时早已泣不成声,“可是他的魂不愿离开,就那么守在巫族梨树下,等我归来。”

周南枝将司徒空当亲弟弟看待,见他这般难过,心里也不好受。他们之间的结,不是她能够解的,只能言语安慰道:“王爷他爱煞了你,与你天人永隔,于他而言才是真的苦。”

师父常教导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司徒空自己更是外柔内刚,哪怕是受尽磨难,也不掉一滴眼泪。可莫时雨总能让他丢盔弃甲,让深藏的软弱,在他面前无处遁形。

“可我曾将他的深情踩进尘埃里……”

来画音坊听曲儿的人来来往往,周南枝却独独对一人印象颇深,只因他曾连续半月来画音坊听同一首曲子,那曲子名叫《听雪》,后来才得知他是永乐王莫时雨。

“往事已矣,若你心里有愧,日后便百倍千倍地对他好。”

周南枝的这番话终是叫司徒空稍稍释怀些,也明白今后该如何打算。

“师姐说得是,是我太拘泥于过去了。王爷若能醒过来,我便誓死追随他;倘若醒不过来,我便……我便去殉他。”

“说什么胡话!”周南枝被他这话给吓到了,那双好看的眸子睁得圆圆的,“你可千万别再做傻事,否则如何对得起师父他老人家?”

“司徒听雪!你真要气死为师不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司徒空望向门外,只见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走了进来,此人正是他的师父苏何,于是赶忙起身迎了上去。

“师父。”

周南枝接过苏何手里的药箱,说道:“师父一路舟车劳顿,徒儿本该替师父接风洗尘的。可王爷如今命在旦夕,还请您老人家先给他瞧瞧,也好叫听雪安下心来吃口饭。”

在巫族有养傀儡的先例,但像莫时雨这种有自己想法的傀儡,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苏何将巫族藏书翻了个遍,也只是略知一二。

他上前去解开莫时雨的亵衣,竟能感受到有温度,从胸口处散发出来。前些日子,他收到司徒空的书信,已知晓事情始末。那只来历不明的毒虫,正渐渐将这副躯体唤醒,继而将其占有。

重筑肉身之事,刻不容缓。

苏何思虑良久,才将自己对活傀儡的所知,毫不保留地告诉莫时雨。

“为师翻阅了巫族藏书,得知替活傀儡重筑肉身,并非一定要取仇敌的白骨不可。以挚爱的白骨为药引,更添几分把握。”

司徒空并非良善之辈,且他对永乐王有愧,保不齐会为了救永乐王而去杀人。徒儿铁了心要与他生死与共,苏何也只能选择护短了。

“可是听雪,为了永乐王,你当真能狠下心去伤害一个无辜女子?”

苏何做梦也没想到,永乐王心中挚爱并不是什么官家女子,而是他的爱徒司徒空。他正苦口婆心地劝导之时,司徒空却问了一句,“师父,我的尸骨,您当年葬在了何处?”

“要你的尸骨有何用?唤醒永乐王的法子非他挚爱的白骨不可。”苏何言至于此,猛然回过味儿来,“慢着,听雪这话是何意?”

事到如今,司徒空只能如实相告,“王爷喜欢的人是我。”

苏何一听便坐不住了,“你说什么?你们二人竟是这等关系?当初永乐王为你担下罪名,我还当你们只是生死之交。司徒空,你糊涂!”

“师父息怒。”周南枝见状赶紧给苏何倒了杯茶,“事已至此已覆水难收,眼下还是救人要紧,待此事一了,再好好责罚也不迟。”

苏何的怒气总算是压了下去,但他的回答让司徒空又陷入了绝望之中。

原来当年师父并未找到他的尸体,他同萧烬及萧府数名家丁,在崖底寻了整整三日,却只找到了一只悬挂在树枝上的布囊以及司徒空被撕得破碎的衣物。

估摸着是被野兽吃了。

因为他们看到狼群躺在边上,舔舐着染血的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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