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时雨说这话时,嗓音有些颤抖,他似乎在害怕,但这不是一只傀儡能够生出的情感。他体内的毒虫,正渐渐唤醒他作为人的意识,一旦时机成熟,毒虫便会取而代之。
司徒空明白,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王爷的剑,斩的定是为非作歹的恶徒。”
莫时雨握紧司徒空的手,“不,那些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我梦到自己站在城楼上,冷眼看着脚下血流漂杵。”
莫时雨虽年少,却也是征战过沙场的,曾在千军万马中,取过敌将首级。也曾见过敌军战马,将牺牲的将士踩踏成泥。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竟被个梦吓得瑟瑟发抖,那定是个极其可怕的噩梦。
从来都是受别人照顾,司徒空还未照顾过别人,显得有些笨手笨脚的。光顾着如何安抚莫时雨的情绪,连捧在掌心里的冰块,何时融化成水了也未察觉。
这哪是给傀儡降温啊,分明是在给自己降温。
司徒空冻得打了个喷嚏,而坐在床榻上之人,忽然倾过身来,将他搂进怀里,紧紧抱住。仿佛是抱住漂流在深海中的浮木,只要一撒手,自己就会沉入海底。
“近日来,我总能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话,怂恿着我去杀人。”
平日里的莫时雨就是块木头,硬邦邦,冷冰冰的。今日却比暖炉还要热和,叫本就受不住寒的司徒空,不由自主地往他怀里钻。
周南枝朝初心使了个眼色,二人默默退出了屋子。
司徒空感到莫时雨的身体愈发得炙热,隔着衣衫都能嗅到浓郁的梨木香味。这气味,与那日被惊雷击中,而燃起熊熊火焰的梨树相似。
得赶紧想法子,将在莫时雨体内兴风作浪的毒虫逼出来才行,否则他怕是熬不到将尸骨夺回之时。
司徒空想去寻求师父相助,可刚站起身,便被莫时雨拽了回来,动作十分粗鲁,手劲儿大得将他的手腕都给捏红了。这副凶狠模样,与筑梦香梦境里的莫时雨重合,叫司徒空不由一阵心惊。
“别走!”
司徒空还未来得及答话,便感到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自己已被莫时雨牢牢按倒在床榻上。那段筑梦香赋予他的噩梦,如潮水般涌来,那种切肤之痛,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遍。
可莫时雨在害怕,滚烫的梨木身躯灼烧着他的皮肤,叫司徒空放弃了逃离的想法,乖乖躺在他身下,伸手轻抚着他的脊背。
“别怕,我在这里。”
莫时雨压下来,一口咬在了司徒空的颈侧,尖牙磨破了皮肤,有血渗了出来。而他竟觉得这血格外的甘甜,如嗜血的妖魔那般,贪婪地吮吸着。那人喊了句疼,他也置若罔闻。
此时此刻,司徒空真害怕莫时雨会将自己给生吞活剥了。而他却如俎上鱼肉,动弹不得,默默等待那人将他拆骨入腹。
“你可还记得当年在清雨楼时,对我所说的话?”
莫时雨松口,司徒空的颈侧便留下了一圈猩红的牙印。他如梦初醒般盯着司徒空看,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
窗户没关严实,凌冽的寒风趁机溜了进来,吹动了屋内的床帏,能看到床榻上的两人躺得不是很规矩,亏得周楠枝领着初心姑娘早早离开了这间屋子。
“陈年旧事,我记不清了。”莫时雨抚上司徒空的脸颊,用那梨木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眼尾。“要不你替我回忆回忆吧?”
莫时雨记得眼尾这里有颗朱砂痣,是当年司徒空为救他,上深山采摘灵草时,不慎被毒虫蛰了一下,当时眼睛肿得很厉害,若不是苏何及时救治,怕是要失明了。
可痊愈之后,还是留下了一个难以抹去的疤痕,状如朱砂痣。换了一副皮囊的他,没了那朱砂痣,却比从前更加阴柔了。
眼睛很漂亮,特别是哭起来的时候,那梨花带雨的模样,叫人忍不住狠狠蹂/躏一番。但莫时雨知道,这副美丽皮囊里住的是司徒空,便不会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柔弱不堪。
他是一朵长满刺的花,想要触碰,必会被扎得鲜血淋漓。
司徒空闭上眼,悄悄将手伸向了莫时雨的后颈。巫族的木匠,曾对他说过,傀儡的制作并非完美无瑕,他的致命弱点是在后颈,只要用力按住上面微微凸起来的木块,傀儡便会瞬间失去生机。
“那时,我作女子打扮,你说长大后要娶我为妻。”
他豁命去救的是莫时雨,而不是被毒虫操控的傀儡。
司徒空重重按下那木块,莫时雨便倒了下来,整个人压在他身上,叫他险些喘不过气来。缓了片刻后,伸手拥住莫时雨,在他耳畔呢喃道:“睡吧王爷,待你醒来后,我等你三媒六聘,娶我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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