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她的来意,池姨娘毫不吝啬地将她知道的科举相关的事情同程柔嘉讲了,还拍着胸脯表示,会去信到家中,池父应该会写得更详尽。
说完了正事,程柔嘉放下心来,又闲聊了几句,便见一位身穿水绿色素面妆花褙子的女子进了院。
瞧见程柔嘉,她明显有些惊讶,脸上露出几分怯怯:“给程娘子请安。”
程柔嘉瞧出那是薛靖淮的通房江氏,原是外院伺候的一个粗使丫鬟,无父无母被人牙子卖到府里来的。听说是薛靖淮两年前一次醉酒宠幸的,后来就被收为了通房,模样淡雅素净,性子也是和打扮得一样,有些怯懦。
她忙拦了她:“你我不必如此。”
论身份,她并不比她好上多少。
江氏抿了嘴笑,声音轻轻柔柔的:“程娘子是世子爷身边的人,又是独一份的恩宠,自然是要行礼的。”有几分讨好的意味在。
程柔嘉不以为意,手从她胳膊上往下滑了一下,拉着她坐下,正要说些什么,目光却忽地一凝,露出几分惊讶:“你……”
想起面前的人是懂医术的,江氏脸上的笑意微僵,忙嘘声道:“妹妹知道了?还请妹妹帮忙保密。”
池姨娘是过来人了,一眼就瞧出她们云里雾里在说些什么,眉梢就带了些喜意:“阿穆,你有身子了?这是大喜事啊!”
江氏脸上就有些苦涩:“这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还不是大奶奶一句话的事?哪里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池姨娘满脸震惊:“她生的儿子都那么大了,怎么,还给你们用药?”
江氏闻言连忙摆手:“这哪儿能啊,若是大奶奶要用药,我怎么敢阳奉阴违?”
“那你担心什么,既然没喝避子汤,有了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告诉你家大爷这桩喜事就是了。”
江氏眸中黯淡:“大爷,都是听大奶奶的话的。便是温姨娘那么得宠的人,如今不也没有一子半女……”
池姨娘想到方家如今在朝廷上的得势,也是一默也对,今时不如往日了,薛靖淮如今还在指望着岳丈家的提携呢。
不想让江氏一直伤心,她岔开了话题:“既然有了身子,怎么还大晌午地跑过来,外面还冷着呢,不怕动了胎气?”
江氏就笑着摸了摸肚子:“这孩子乖,不怎么闹腾,我屋里的丫鬟也劝着我别动弹,我实在是闷得厉害,才到姨娘这里来走动走动。”
程柔嘉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附和了几句,见出来有些时辰了,便要去旁边的暖房看看种的药草如何了,池姨娘见她没带丫鬟,便让她屋里的青薇陪着她去。
高家班的台柱子在上面咿咿呀呀地唱着同窗记,方玉嫣含笑听着,时不时和身边的中山伯夫人谈笑几句。
阿巧忽地面色有些僵硬地走近。
方玉嫣垂下眼睑,微微歪过身子听她附耳几句,眸光顿时沉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去了那江氏房里,居然就让她有了身孕!
不过是个通房,平日里没让她在身边端茶倒水地伺候已经算是给了薄面,居然还贪心不足地想生下儿子……有了身孕不来禀告她,跑去池姨娘那里做什么?想让她给她出点子,也顺利生下儿子,过上池姨娘那种日子吗?
通房……又是通房!
她想起前些年被罚到京郊庄子上的黄五娘前几日来给她拜年时,说起世子与那程氏在庄子上如胶似漆,几日都不曾出门的情形,只觉得一股火在心口烧得越发厉害,已经布下的局也显得没那么完美了。
决策仅在一瞬间,方玉嫣冷冷一笑,背对着中山伯夫人,声音听起来很温婉,面色却露出一丝狰狞:“大爷既然喝醉了,就让他早些回去歇息吧,免得又闹出事来。”
阿巧听得吓了一跳,冷汗从背后渗了出来:“大奶奶……”
这种事把大爷牵扯进来,他们能落什么好?
方玉嫣却已经不想去替薛靖淮考虑了。
前年他借着酒醉让江氏这种卑贱的粗使丫鬟爬上了他的床,也没想过她的脸面。如今竟然还要让她生下庶子……
她不会饶过江氏这个贪心的贱人,但相比之下,她更恨薛靖淮。
她也想看一看,被薛靖淮沾染了的女人,他,是不是真的会那么厌恶。
“是。”
几日的精心照料,前几日快要枯死的药草总算有了些起色。
程柔嘉松了口气,在石凳子上休息了片刻,便准备回自己院子里去了。
青薇执意要送她:“奴婢在姨娘那里也没什么事,让程娘子一个人回去了,反倒不放心。”
既是好意,程柔嘉也没有拒绝的道理,便含笑点头了。
到了横贯东西两府的石桥那里,青薇忽然哎呀了一声,一拍脑袋:“瞧奴婢这记性,姨娘说了,今日程娘子再过来,要让您带些她亲手做的如意糕回去的。”
“也就几步路,程娘子不若在太湖石那里避避风?奴婢去去就来。”
程柔嘉点点头,没有在意。
北风确实有些大了,她紧了紧大氅,移步到了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旁,假山下有个足人高的山洞,正好能避开风口。
没等一会儿,假山的另一侧忽地传来了男子的声音。
这边是西府的内院,怎么会有外男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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