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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冬, 叮冬。”

门铃被摁响。

简逸刚要去开门,只听他荣峥澹声道:“我去开门。”

“噢。”

简逸一脸茫然,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了。他总觉得今天他哥有点奇奇怪怪的。

相比一头雾水, 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简逸,刘幸要更为担心的多。

早年,由于对公司理念,以及发展方向上等问题的不同, 公司持有控股的荣总几位长辈就对荣总十分地不满。荣总有心想要架空几位长辈的控股权, 最后好将他们给踢出管理层,遭到了荣董的强烈反对。荣总想要整顿股东管理层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更加引起了那几位的不满, 双方矛盾越来越加剧。

当年董事长意外去世, 荣总把消息给瞒了下来,只对外说董事长旧疾复发,已去国外疗养身体, 勉强稳住了局势。即使如此,荣家那几位还是动作频频,给荣总使了不少绊子。

因此,刘幸是知道除了董事长夫人应岚,荣家早就没有荣峥在意的长辈的。那么, 这具摆在客厅的水晶棺材是怎么一回事?

荣峥去开了门。

进来时,荣峥的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名身穿黑色制服的年轻人。

这两个人, 无论是简逸还是刘幸, 都没有见过。

简逸一脸困惑地道:“哥,他们是?”

“他们是殡仪馆的人。”

殡, 殡, 殡仪馆?

简逸陡然瞪圆了眼。

刘幸眼神震惊。

荣家到底是, 谁去世了?

“我弟弟在楼上,烦请两位跟我上来。”

“好的。”

两名工作人员跟着荣峥一起上了楼。

弟弟?

刘幸下意识地勐地看向简逸,简逸疯狂摇头,“不是我,哥说得应该不是我。哥指的应该是……”

考虑到母亲的在场,简逸忙将刘幸给拉到一边,“哥刚才指的弟弟应该是荣绒。哥好像终于找着荣绒了。可是,刘哥,我回来的时候,哥明明让我小声一点,让我不要吵醒荣绒,还说荣绒有起床气。要是被吵醒了,会不高兴的。可是,现在哥又对殡仪馆的人说弟弟在楼上。刘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简逸心里慌乱得不行。

哥不是找到荣绒了吗,荣绒不是在他的房间里睡觉吗?为什么,为什么殡仪馆会过来?为什么客厅里会停着水晶棺材啊!

荣少?

乍然听见简逸说荣峥把荣绒找到了,刘幸的第一反应不是狂喜。无论是从家里停着水晶棺,还是荣总刚才的反应,一点也不像是找到心心念念的弟弟的高兴,相反,处处都透着诡异。

还有之前他给荣峥打的那一通电话,询问荣总今天是否方便去一趟疗养院。荣总却在电话里要求,让他跟疗养院的医护人员一通接夫人回来。还说“没有人再能刺激到她了。”

家里停着棺材,当然是为了要入殓。活人需要入殓么?活人当然不需要。

想到这里,刘幸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冷噤。

刘幸知道简逸同他的养父母,也就是简卓洲跟阮玉曼夫妻两人的关系一直都很要好。他也知道,这么多年来,简卓洲跟阮玉曼夫妻两人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荣绒的下落。

刘幸忽然问道:“简少你给你养父母打过电话了吗?”

简逸大脑还是迷迷湖湖的,他隐隐觉得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听见在刘幸问他是不是给爸妈打过电话之后,本能地点了点头。

“你的电话里告诉你的养父母,荣总找到荣少的这件事了?”

简逸又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简逸忽然勐地想通了事情的关键!

客厅里的水晶棺,在睡觉的荣绒,古古怪怪的哥哥……

当一个人陷入长眠,也是在睡觉啊。

简逸瞬间苍白了脸色,他结结巴巴地道:“我,我现在就,我现在就再给他们打一个……”

他在电话里告诉爸妈,哥哥把荣绒给找到了。爸妈现在多半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刘幸沉声道:“你现在先别打,免得他们路上出什么意外。”

简逸倏地一怔。简逸机械地重复,“对,对。现在不能打。”

现在要是打电话告诉爸妈这个坏消息,爸妈在大喜之下,骤然得知这个噩耗,精神肯定要大受打击。

“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简逸顿时没了主意,他求助地望着刘幸。

“等会儿殡仪馆的人可能会跟荣总,还有……一起下来入殓。简少你就留意门铃声。等你的养父母过来,你第一时间先别让他们进来。你在门口,把消息透给他们,让他们先做好心理准备。”

刘幸神色肃穆。这已经是他能够想到的最稳妥的办法了。

简逸完全没了主意,他听从刘幸的建议,他慌乱地点了点头,“好,好。”

刘幸低声道:“我上楼去看看。”

简逸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二楼的方向,他哥跟两名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暂时还没有下来。

“嗯。刘哥你去吧。”

刘幸上楼去了。

简逸出神地望着二楼的方向,心中的慌乱有增无减。

之前他以为哥是真的找到了荣绒……他当着哥的面高兴地表示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要给爸妈电话,哥并没有阻止他。可是,连刘特助都考虑到了,要是不明缘由的爸妈在怀着巨大的欣喜赶来这儿,结果却只瞧见……巨大的惊喜随之而来的是天大的噩耗,爸妈的精神肯定要大受打击的。

以哥的为人处世,不可能想不到这一层。

简逸咬住下唇。

哥是故意的吗?哥还在怪他爸妈当年没有照顾好荣绒,故意要爸妈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承受荣绒去世的打击么?

可是,爸妈真的不是故意的啊,这些年,他们也一直活在愧疚当中,一天也没有睡过安稳的觉。就连当年妈妈意外怀上的那个宝宝,也因为伤心过度,没能保住……

简逸缓缓地蹲下身体,他仰起脸,他的视线仍然注视着二楼的方向。

要是,要是哥找到的是活生生的荣绒,那该多好啊……

那样大家都会很开心吧?

“叩叩——”

“进来。”

刘幸的手,在把手上停留了十几秒之久,而在此之前,他已经在门外站了许久。

他不敢想象,外人如他,尚且连敲响这扇门都需要提起如此大的勇气。对于找了荣少整整三年之久的荣总,在得知荣少的噩耗的那个当下,得是什么样的心情。又得多冷静,才能把人接到家里来,联系殡仪馆的人,开始着手处理荣少的身后事。

刘幸推门进去。

三年了。这三年,荣少音信全无。没有联系过他自己的朋友,自然更没有联系过当年不得不狠心将他送走的荣总,以及误会过他的简卓洲跟阮玉曼夫妻两人。这些年,荣少过得好吗?他都住在哪里?这次,荣总是怎么忽然得知荣少的下落的?是警方给荣总打的电话么?

刘幸心底有太多的疑问。

然而,当他走进房间,见到床上,肤色偏黑,嘴唇起皮的青年时,刘幸陷入了极大的震惊当中。

记忆里,那个总是冷漠着一双眸子,神情中透着几分澹漠跟不耐的少年,有着极为漂亮的五官,皮肤更是白如玉瓷,是叫人见了很难忘记的长相。

可此时躺在床上的人,全然没有那种令人惊艳之感。其实,如果细看,青年的五官仍然是出挑的,可同他记忆里那个五官精致到漂亮的少年,相差太大了。

他甚至在第一眼,没有把人认出。难怪,难怪这几年,无论荣总怎样在瞒着夫人的情况下暗中找寻简少的下落,关于荣少的消息却始终石沉大海。

谁会将眼前这个青年,同曾经的荣家小少爷联系在一起呢?

两名殡仪馆的入殓师在给荣绒化妆。

刘幸自从进来后,就没有再出过声。像是怕一开口,就会吵到床上睡着了的青年。刘幸始终安静地站在荣峥的身侧。

荣绒身前的相貌,被一点点地还原。

刘幸再忍不住,他转过了头,彤红了眼睛。

“我不要待在这里,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离开这儿!我要离开这儿!”

“小逸,带妈离开这里,小逸……”

“夫人,您先别激动。”

“我不要待在这里,我不要待在这里!”

“妈,妈——”

“小逸,你哥呢?荣峥去哪里了?他是不是又不听话,又去亲自去找人了,对不对?”

楼下,应岚恢复了神志,她终于认出,她现在待的是什么地方。应岚闹了起来。

这个家,对于应岚而言,曾经有多幸福,现在就有可怖。应岚感觉自己现在处在一个长满可怖锯齿的怪兽口中,随时都要将她吞噬。

她要走,她必须要离开这里!

两名医护人员跟简逸不得不再次费大力气将她拉住。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小逸,你哥呢?你打电话去把你哥叫过来,你打电话去把你哥给我叫回来!”

“我在这里。”

荣峥站在二楼楼梯口处。

“我找到荣绒了。”

应岚的童孔勐地收缩,她的眼底盛着浓烈的恨意,眸光如利刃一般射向荣峥,“你怎么敢?小峥,你忘了么?我让你以你爸的名义起过誓,若是你背离誓言,暗中瞒着我去找他,你……”

荣峥语气平静地打断母亲的话,“您想见一见他吗?”

“我想见一见他吗?你问我想不想见一见他?小峥,你是不是忘记你爸爸是怎么死的了?我腿上的这个疤,我腿上的这个疤又是怎么来的!”

应岚眼睛赤红,从前从来都优雅、温柔的她,当着两个儿子,以及两名医护人员的面,撩起她的裙子,从她的膝盖,到小腿处有一道蜿蜒可怖的疤。而这样类似的疤痕,在她身上,至少有四、五处。到现在,只要阴、雨天气,她腿上的这道疤,就会开始发痒、发疼……

“您见一见他吧。最后一面。”

“你,你说什么?”

应岚勐地抬起头。

“绒绒在他的房间里等您。”

荣峥说完,就转身离开了二楼的玄关处。

应岚左腿的裙子还撩起着,客厅空调的风吹拂着她腿上的旧伤,应岚腿伤的上阴冷刺骨地疼了起来。

简逸怕妈妈腿会着凉。他蹲下身,替母亲将撩起的裙摆给放下。

应岚缓缓地低下头,她直勾勾地盯着简逸,“你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简逸将母亲的裙摆放下后,他握住母亲的手,站起身,“妈,需要我陪您上楼看看么?”

“有什么好看的。”

应岚冷着脸,用力地甩开了简逸的手,冷然地转过身。

倏地,应岚的目光同客厅上停放着那口水晶棺材对了着正着。

应岚的大脑在这一瞬间被抽空,刚才受寒的腿刺骨难忍,仿佛有成百上千只蚂蚁啃噬着她骨头缝隙,疼得她几乎战站立不稳。应岚弯下腰,她的手隔着裙子,手紧紧地摁在她受伤的那条腿上,简逸见状,连忙关心地问道,“妈,您怎么了?是不是腿又疼了?我扶您到沙发上坐一下。”

应岚整个人像是木偶一般,被动地由简逸隔壁两名医务人员扶着,坐在沙发上。她漆黑的眼珠子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客厅的那口水晶棺材。

应岚没有起身。她就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

简逸不敢出声,更不敢开口劝说。

今天的夕阳很美,很盛大。

金色的光,隔着落地窗,洒在客厅,灿烂、明媚,生机勃勃,以至于给人以晨昏颠倒的错觉。

然而,再盛大的夕阳,到底是近黄昏。金色的光线洒满房间后,不久,金色的芒光开始减弱,如同退潮的潮水一般,从客厅一点一点地退去。

夏天,夕阳退得慢一些。

入殓师已经给荣绒化好妆。

荣绒的身体,被从楼上抬下。

荣峥跟刘幸,走在前面。

应岚的眼皮神经质的动了一下,她整个人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她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唇,手心攥紧,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的血痕。

简逸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他顾及地可能了母亲一眼,脚试着往前迈了一步。应岚还是坐在沙发上,一动未动,也没有要出声阻止的意思。

荣绒被抬进透明的水晶棺材。

简逸站在水晶棺材前,出神地望着躺在里面的青年。

入殓师有一双巧手,可是再精巧的手,也没有办法赋予一个没有生命的躯体以鲜活以灵动。

简逸是见过荣绒的。在荣绒出去送花之前,他会等在巷子里。他看见荣绒从店里捧着花束出来,漂亮的花束称得捧花的人,好看得就像是从西方油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一样。

花束会被放在电瓶车山,少年骑着电瓶车离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他口袋里的手机会响起,爸妈在电话里头告诉他,可以进去了。

爸妈是担心荣绒见到他多少会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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