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生没说什么,抬脚便往外走,张还民硬着头皮跟上,嗫喏着嘴唇,想说些话补救,贾生却抢先抬手打断,扯了一根刚抽芽的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嘿嘿笑道:

“张兄弟,跟俺就莫说那些废话。俺师父都不跟这般小民计较,俺们要是一惊一乍,岂不是给他老人家丢脸,是不是?”

张还民脸色缓和了许多,连声称是。

李四三人在不远处给驴喂草和清水,清点采买的物品。此番上山,采买了不少干粮,草草清点一遍后,三人便看见张还民落后一步,和那虬髯汉子一步步靠近。

张还民自是上前做了引见,张李王三位仙吏也是分外客气地见礼,贾生对这几个牲口知根知底,一一抱拳搪塞了过去。

寒暄一番后,几人也不似那般生分,张还民的领班作用又凸现出来,他指了指那边的草棚说道:“急忙赶路,现在也过了饭点,先把蒸饼给大家伙分了吧。李四,我刚才看那大缸哂干了,你和王二麻子去找些水来。”

话不多说,几个人分头忙活去了。张三从驴拖着的独轮车上抱下来一只几十斤重的竹篾筐,取出一叠半面烤得焦黄的蒸饼,给泥瓦匠们分吃。

他们跑这一趟远路活计,不仅能拿工钱,还得了三顿都能吃上蒸饼的保证,都不好再胡言乱语,乱糟糟地说了一通感激的话。

贾生在旁边杵了一会儿,又没人能支使他干活,便自顾自找个阴凉地坐下偷懒,大口啃着从某个箩筐里顺来的酱肉饼。

自打附在山神泥塑上,贾生连着一个月都不知肉味了,这既油腻又干硬的饼子吃起来竟然还别有滋味。

张还民可算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本记录册和巴掌大的枣木算盘,他平日还兼任着账单的差事,便去和那些匠人一个个核对了姓名和工钱。

山间有不少偏僻泉眼,逃不过山神差人的眼睛,李四很快找到了水源,和王二麻子轻松惬意地挑着百十斤重的石缸,踩着深深的泥印拐上山坳,叫那些常年做苦力的泥瓦匠瞪大眼睛,啧啧称奇。

给足了工钱,这帮泥瓦匠过了晌午便开始动工,搭窑烧砖造瓦,选树上梁,连着忙活了五个白天,山神庙又恢复如初的气派,燕子一般翘起的屋檐下面,还挂上一幅崭新门楣。

这五日,四个仙吏也没能闲着。趁着泥瓦匠们休息的夜晚,山神爷将他们聚拢起来,交代了一件大事。

修路。

这是贾生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要想富先修路嘛。

一炮打响了名声还不算,山神庙这样偏僻,能指望那些县城里家境殷实的香客为了几个蒸饼来爬山不?不能。

而找人用寻常办法修路要等到猴年马月?

只好苦了这四个当差的牲口。

于是乎,当十几个泥瓦匠收拾好行头下山的时候,拐过山坳,又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前些天还莽莽泱泱的丛林,而今突兀出现了一条可供两车并行的通路!

通往老山里的路一夜修通了,也是一桩奇闻。有不少过山客也闻讯而来,他们听说,打这条路走,便能一直翻到骑虎岭西边去,比走官道不知道省时省力多少倍。

山神庙也理所当然地成了行脚商们必经的落脚点。没过多久少天,山神庙门前的车辙印子便多了起来。

一晃就是半个多月过去。

贾生刚从山神庙背后的寝殿爬起来,便听见外头有人敲门。

桃木大门吱呀一声敞开,跪在台阶下面的,不是借宿的过山客,也不是前些天赶考的书生。

一个长随模样的人拢着袖子站在门外,见大门敞开,先是满脸堆笑,随即,他仰着脸,看到那山贼模样的凶煞汉子,脸色一变,差点摔倒。

贾生赶紧扶住,一拱手,挂出一副和善笑脸道:“老先生,有何贵干?”

见面前的汉子还算应对得体,那老头连忙站稳,心说这山神的庙祝怎么找了这么个怪人,明面上却道:

“我是自芝塘来的,替我东家求愿。”

老长随进了正堂,利落从容地磕头,敬香,而后,放了一张对折的信纸在案上,用一锭银子压住。

贾生抱着臂膀靠在梁柱旁边,这一切看在眼底。老头朝贾生点点头,退出庙门,由几个家仆抬着轿子下山行去。

四下无人,贾生便抖开信纸,细细端详。

原来这老头口中说的东家姓黄,是芝塘县有名的乡绅。前些日子,黄家的大儿子黄进第娶了一房妾侍,没过几天,这黄进第忽然病倒了,那新进门的小妾也不翼而踪。请了懂风水的方士来看,四处一探查,却说那小妾房里有一股臭气。

方士施了法术当空一抓,嚯,竟然是一撮狐狸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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