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完沈逢川的话之后,贺忠义首先站出来反对,他沉着脸严肃地说道:“不行,我初来乍到,之前还是固牢山的土匪,你这话要是让你帅帐里的那些将军听见了,会寒他们的心的。”
沈逢川忍不住反驳:“可是你的本事——”
“我的本事没你想得那么大,”贺忠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你兢兢业业地守在北边,我却过得很安稳,我这次来的确是为了助你一臂之力,但是这个主帅的职位,我不能当。”
秦舫适时咳嗽了一声,将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他从怀里摸出来一张印着龙纹的信纸,除了聂卿,其余人面色都是一变。
“这封手谕是给沈大帅的,”秦舫直接将手中的东西递到沈逢川面前,“若是沈大帅觉得现在气力不济,不妨将手中的事务交给这个人。”
沈逢川眼中精光毕现,褚愈台伸手将信纸展开,一字一句地念着上面的名字:“楚,青,刀。”
“殿下说的这个人我也赞同,”沈逢川沉默了一下,他抬眼看向秦舫,“此次就算殿下不过来,我也会把手中的事务移交给他的。”
聂卿闻言心中微动,那个小马布偶被妥帖地放在她怀中,她之前打开看过,里面藏着的东西,的确是边西楚家的令牌。
但是看沈逢川这个样子,似乎并不需要她掏出这个来证明什么了。
“你们怎么这么看着我,”沈逢川深吸一口气,肺部有些疼痛,他艰难地咳嗽了两声,笑着看向并肩站着的两个人,“殿下是觉得我会抗旨么?”
秦舫没掩饰自己之前的猜忌,淡然地点头承认了,“沈大帅对我父皇一向有所偏见,抗旨这种事情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我这么想,应该也不奇怪吧。”
“所以殿下,”沈逢川狼一样的眼神锁定在聂卿身上,“还把楚小将军带过来了。不,我不应该称呼你为楚小将军,你应该姓聂吧,聂太行一直跟我吹嘘他有个能文能武的女儿。”
聂卿微微一笑,略往前走了一步,道:“沈大帅好眼力,一眼就能认出我来。”
上一次她奉命去救沈逢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楚以武”的人皮面具,沈逢川不知道她的真面目,而她刚刚进来的时候脸上贴着提白的面具,没想到沈逢川还是能一眼认出她来。
沈逢川眼中的锋锐一点点褪去,他像是透过聂卿看某个故人,过了一会儿,他低头把信纸折好放到了一边,对二人说道:“殿下这些年的恩情我沈逢川一直记在心里,北疆军一直缺钱少粮,若没有殿下的接济,光靠户部抠出来的那点银子,北疆军早就散了,楚青刀是在我眼前从小兵一点点升起来的,本事我是知道的,但他,并不适合做北疆军的主帅。”
“北疆军不会换帅,”聂卿把目光放到沈逢川背上扎得密密麻麻的银针上,“沈大帅大难不死,现在有白叶先生在,就算不能把沈大帅的身子调养回之前生龙活虎的样子,但最起码能保住沈大帅的命。”
“主帅本来就是坐帐中军统筹全局的,西戎人的毒伤到了大帅的身子,可是我看大帅算计谋划仍然很顺,脑子必然是没有伤到的,北疆军的将才虽然不多,但都忠心耿耿,现在贺将军也过来了,不更是如虎添翼,大帅只需要逼迫自己习惯用沙盘推演,确保底下报上来的消息都是准确的,那同样也是在率兵打仗。”
沈逢川琢磨着聂卿的意思,微微眯起了眼,“西疆军就是这么做的?所以荣申那个饭桶现在还没被撸下来。”
聂卿心跳停了半瞬,沈逢川看着在场几人沉下去的面孔,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聂卿下一刻就对他说道:“荣申已经死了,佛母城被西戎人打下来了,西疆军现在退守锡蓝城,我是如今的西境主帅。”
这短短几句话如洪钟一般一句接一句当头砸下,沈逢川眼睛陡然睁大了一些,但他毕竟见识过许多大风雨,没有惊呼出声,只是微微低下头思索着什么。
半晌,沈逢川突地一下抬起头,问道:“你说现在你是西疆军的主帅,那你怎么千里迢迢跑到北边来了,西境你不管了吗?是西戎人那边出了什么事,没有再跟你们起冲突?”
“是,”聂卿点了点头,“我觉得迦婪若得到了东周王的手札残本,他制出了火药,荣申叛国,佛母城在里应外合之下被攻破了,但是迦婪若突然生了重病,西戎人那边按兵不动,确保后顾无忧我才过来的。”
这句话说完,帐内陷入一片沉默之中,几人各有各的思量,沈逢川正准备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帐外突然传来楚青刀急切的探报声:“大帅,北蛮人他们又打过来了,我们的人有些顶不住了。”
“来得正好,”贺忠义抖了抖手上的两把金环大刀,金环轻碰刀身,磕出清脆的声音,他哈哈大笑,单膝往地上一跪,“沈大帅下令吧,让我带人去会会这群北蛮子,我这大刀可是冷了很多年,今天就让它重现锋芒!”
多少年了,沈逢川看着贺忠义手中的刀,一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当年在望京贺忠义痛快地舍弃了战功跟他招了招手就离开了,他们已经许多年没有并肩战斗。
可惜他现在已经是个废人。
沈逢川吸了吸鼻子,意气风发地挥了挥臂膀,“狼王赫澜是个我们之前都没有遇见过的狠角色,他比老狼王还要狠辣狡猾,武功也在老狼王之上,贺大哥要小心,也教教我帐下的这群人,真正的将军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我也想去!”聂卿往沈逢川面前又站了一步,“沈大帅,让我也过去吧,西戎人既然能想方设法绕过大燕跟北蛮人勾搭上,那肯定会交换信息的,我也想看看,北蛮人的新狼王是什么样子的,这对我在西边作战也有利。”
沈逢川轻哼了两声,“你我现在官职一样大,我哪管得了你,只是你得记住自己的身份,学学你阿爷,别太冒失,跟在贺将军和楚将军身后。”
聂卿嘴边扬起一抹笑,她重新贴上了提白的面具,秦舫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往旁边退了两步,把路让了出来。
他对着按白使了个眼色,按白会意,跟着挫白一起往外走去。
聂卿这次出门没有带她那柄鬼头刀,聂家用的鬼头刀属于重刃,是要抡着用的,着重劈砍,带着太显眼了,他们一行人是轻装出城的,连越安都没告诉,她只把陈放在盒子里的陨铁长刀带过来了。
这把长刀跟着她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却跟着她经历了很多事情,长刀的使用方法跟鬼头刀不同,她一开始握在手里还觉得不习惯,所幸刚进风营李明溪就找了她的茬,那一场比武打得酣畅淋漓,也让她用起来觉得得心应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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