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骑装上阵,很快带着人马出了陇江关,眼下天气回暖,牧草也开始复苏,冻了一个长冬的土壤开始温柔起来,崭新的绿色顶替上原有青黄相间的颜色,草芽软软地贴着地皮,在马蹄的践踏下依然顽强地生长着。

这一阵,北蛮人时不时地就来骚扰,但都让北疆军打回去了,两军隔着草原对峙,两边人都或多或少地会说一点对面人的话,打仗不打仗都会骂架。

北疆军治军严格,军中有不少老兵,就是当年跟着沈逢川一路跟北蛮人拼杀过来的。

他们很明显地感觉到,现在的北蛮人跟那群踏破陇江关一路南下的北蛮人,不一样了,他们更狡猾,更灵敏,动作也快得不可思议。

而他们这群经受过战争的人已经苍老了。

训练得再好,没有杀过人的兵和武器上沾了血的兵总归是有区别的,人在第一次动刀见血的时候心神都会震颤,也许会怔愣一下,但这一下的怔愣,就足够敌人拿刀割开你的咽喉捅进你的胸膛了。

楚青刀没有过问贺忠义和聂卿的来历,他们将沈逢川的令牌一亮出来,他就立刻领命了。

聂卿手握陨铁长刀,黑色的甲胄在白日下放着寒光,她的头被包裹在头盔中,盔甲上的红缨随着风不住地往后飘扬着,胯下的骏马不停地打着响鼻,聂卿第一次骑它,却觉得一人一马已经一起打过许多次仗了。

她看到了在北蛮人身后骑马静静看向这边的那个赫赫有名的北蛮人新狼王。

他胸前披着一整块灰狼皮,脖颈上环着一圈狼牙项链,额头上挂了一串玛瑙石吊坠,银色的环坠在他左耳上,在阳光下不停闪耀着细碎的光芒。

这人长得跟她预料得不太一样,聂卿从来没想过带领北蛮人让北疆军的兵士暗生恐惧的新狼王,会长着这么一张可以称得上美丽的脸。

用俊俏反倒是不准确的词,那张脸就是很美丽的,甚至能称得上艳丽,赫澜的脸很小,唇很薄,他单手握着马缰,眼中带着目空一切的冷漠和傲慢。

是个劲敌。

有了援军,节节败退的北疆军士气大增,楚青刀跟贺忠义各带一队人马往两翼包抄,聂卿带人正中迎上,按白和挫白跟在她两边,她握着长刀,轻巧地躲过一个面目狰狞的北蛮人的刀刺,同时将长刀送进了他胸膛里。

只一交手,聂卿心就往下重重一沉。

这武器她很熟悉。

正是她与李明溪探倒篮沟时看到的从天梯上运下来的经过迦婪若改良过的兵器。

兵器可不是人,它是死物,自己不会动,看着围过来的北蛮人,他们手上用的都是这种弯刀。

如果说迦婪若能够派使绕过大燕的监视找到可以钻的空隙去见北蛮人,那这批锋利的弯刀呢,它们只有可能是被人送过去的,但是这么大一批货物,不可能不引起北疆军的注意。

走暗市也不太可能。

东周王是战争奇才,他造出了火药,改良了兵器的锻造技术,不管迦婪若是在怎样的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他手札的残谱,那他也应该会把这技术牢牢掌握在手里。

如果是制造技术或者是工匠,那不仅他们勾结的时间要比大燕这边知道得早,而且迦婪若的想法,也更值得人推敲了。

西戎各国的国主还是弥苯教的天谛听都不会愿意把这种秘方交出去,就算他们是联盟。

西戎人是打不过北蛮人的,先不说他们吞下大燕是痴心妄想,就算他们的想法成了真,那后面分割利益也不会达成共识的,迦婪若这么做,究竟是图什么?

赫澜远远看着,在那三个人出现在战场上之后,北疆军的士气大涨,北蛮人原先推进的地也一点点退回来了,吉吉在他旁边焦急地摩拳擦掌着,不时就向他请求出战。

“狼王!让我去吧,”吉吉粗犷的声音再一次炸响在赫澜耳边,他拎着自己的大斧头,手背上青筋毕现,“让我下场!我一定可以带着我们的勇士杀掉他们,请让我为我王做些事情吧。”

赫澜依然沉默不语,就在吉吉快要沉不住气的时候,他开口了。

“吉吉,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看看,燕人来了帮手,我相信你的本事,可是就算你下场了,也没有办法获胜。”

吉吉很明显不服气,但是却不敢回嘴,他愤怒地从鼻子里喷出气来,在空中带出两团明显的白雾,赫澜对着站在自己马旁的人招了招手,那人看见狼王的手势,连忙吹起了手中的号角,低沉的声音在草原上回荡着。

这是收兵的意思。

北蛮兵迅速收拢兵力往回奔,吉吉也上了马,跟在赫澜的马旁边,他憋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询问:“狼王,为什么我们不跟他们正面打,整个部落已经为了这一天等了太久了,我在长生天面前发誓一定会为我王取下沈逢川的人头的!”

“吉吉,”赫澜轻轻笑了一声,明艳的面色如他左耳的银环一样在阳光下闪耀着,“我也在长生天面前发过誓,我会为我父汗报仇的,但是如果我们可以少牺牲一点勇士,那为什么不多等待一会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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