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疾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同样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治愈的,如果迦婪若停止折磨自己的身躯,像个正常人一样注意保暖,再配合药液,长久地温养下去,也许还有治好的希望。

但是迦婪若拒绝了。

上一次迦婪若寒疾发作的时候,医官给他切脉的时候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快到了崩溃的边缘了,如果他再次昏迷过去,很有可能再也清醒不过来了。

房间内的两拨人对峙着,哈里尔似乎也没有料到这一点,他面上露出一个略显扭曲的慈爱笑容,快步走到迦婪若的床边,“怎么会呢我的孩子,我只是觉得这个小奴隶是一直跟在你身边的,鄙湿奴的眼睛一定也看到了他,也许他的血对你而言是最有用的。”

迦婪若的脸色仍然十分苍白,好像刚刚说的那一句话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阿傩看见了他瞥过来的眼神,连忙走过去把冷硬的枕头折了一折竖着放在了迦婪若背后,再小心翼翼地扶着他靠在了上面。

“父亲忘了天谛听大人的话吗?他说我是神子,我怎么会轻易死去呢?”迦婪若捂着胸口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他压下从喉咙里泛上来的铁锈气味,一双碧绿色的瞳孔直视着哈里尔,“我之所以这次沉睡了那么长的时间,是因为我得到了鄙湿奴大神的神谕,神谕的内容太过复杂,我不得不花费更长时间去理解,父亲,你应该会体谅我的吧。”

哈里尔被那双眼睛盯得心脏好像被夺走了一瞬,他想起了那个妖媚的最后在大庭广众之下放干了自己血的女人,她也有一双碧绿色的眼睛,无数次地出现在他的梦境里,碧绿的眼睛凝望着他,他从瞳孔里看到了倒影出来的自己,一具血色的骷髅。

他点了点头,笑得十分勉强,“我当然会体谅你,让医官先给你看看吧。”

“你们!”哈里尔突然扭头,对着跪在地上的医官们说道,“要用最好的药,二王子是佛众赐给楼兰的神迹,希望你们,不要再辜负本王的期待了。”

几个医官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哈里尔没有再回头看倚靠在床上的人,像是逃一样的快步走出了房间。

房内没有多余的人了,迦婪若突然剧烈地喘息起来,阿傩立刻轻轻拍弄着他的后背,眼睛里满是惊慌失措和自责愤怒。

他连一口热水都没办法给殿下。

“其他人都退下吧,烈厄留下,”迦婪若冷冷盯着迫不及待往外走的几位医官,等最后一个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纱帘后面,他才捂着胸口皱起眉头,他缓过那阵心悸,抬头问其中一位医官,“我还剩多长时间。”

烈厄仰头看着这个纤瘦的青年,他从王寺就负责迦婪若的医治,也在私底下警告过他,如果不调养,他活不过三十岁。但是迦婪若都没有理会,他只是固执地要求他多炼一些能中和或者压制他体内寒性的丹丸。

“您这次能清醒过来,也许真是有鄙湿奴大神的庇佑吧,殿下,您体内的寒疾已经没有办法靠丹丸中和或者压制了,如果您现在注意保暖和饮食,我还能尽力拖延您下一次寒疾发作的时间。”

迦婪若了然地点了点头,烈厄的意思是,他下一次寒疾发作的时间,就是他殒命的时间。

阿傩看着迦婪若眼中如一潭死水般的沉静,突然跪在了他窗前,哀声恳求道:“殿下,求您听烈厄先生的吧,我一定能为您买到最厚实的棉花和最好用的火炭,我还能从燕人手里买热性的药材,我们不要再听天谛听那些狗屁的话了,我们——”

“我没有时间了,”迦婪若直接打断了阿傩的话,他抬起惨白的手去扶阿傩,青筋明显地浮在手背的那层皮下面,“阿傩,我没有时间了。”

从母亲死去的那天开始,我就只为复仇而活了,聂河和聂稔已经被我设计杀掉了,佛母城也陷于楼兰铁蹄脚边燃起的烈火,现在,只剩哈里尔,和这个腐朽得令人作呕的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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