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一个伺候的丫头都懂得的事,她也不晓得,不怪里正骂她是“无知的乡下蠢老婆”,也不怪这屋子里的人笑话。她果然是个卑微的傻子。

春娘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子,想把自己缩小得不那么引人注目。一低头看见自己那双露在裙子外面的脚-------水红的绣鞋不知穿了多少年了,早已洗刷得没了当初的颜色;鞋子浸透了泥水雪水,现在焐得半干以后越发显得肮肮脏脏的,在这屋子里显得极是扎眼。

她慌忙并起两脚往裙子里缩了缩,再使劲儿抻了抻裙子,才算勉强盖住了,复又悄悄四下睃了一眼,心里庆幸并没有人注意到。

春娘轻轻吁了口气,只觉得耳根子一阵一阵的发烧。

萧岳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继续闲饮了半盏茶,方向淳于氏道:

“我看羁儿也睡得沉了,叫个小丫头替下她来,让她暂且回房去歇着吧。今天奶娘都不在,若是半夜羁儿还要她,她精神不济也不行。”

淳于氏无可无不可地挑了挑眉。她的所有注意力全在另一个点上。

“羁儿?”她一眨不眨地瞅着自家夫君,敏锐的眼神中满是疑惑和探寻。

“是我给天赐取的小名,夫人觉得如何。”

萧岳神色淡然,不见半点波澜。

淳于氏定睛瞅了萧岳半晌,方从齿缝中一字一字缓缓道:“可是那个围困、羁绊、受制于人的‘羁’字么?夫君用这个字莫非是有什么深意?”

萧岳轻描淡写地笑了笑:“羁儿么……无非是希望我儿时时处处克己自律、修身养性,不要恣意妄为祸害他人罢了。这个字面意思已经很直白了,还要什么深意?夫人莫非是想多了?”

他的神态语气从容自若,淳于氏原本锐利如炬的目光渐渐闪烁起来,终于躲闪着望向别处,却又极快地换上一副灿烂的笑容道:

“的确是好名字,又有意头又不俗气,越想越觉得好。还是夫君想得巧。”

萧岳恍若未闻,转过头吩咐翠果:“你跟着这春娘子过去,服侍她洗个热水澡,加些生姜艾叶在泡脚水里。她那鞋袜也要不得了,给她换双新棉鞋。”

再侧过头瞥了淳于氏一眼,淡淡道:“寒湿之气若入了她体内,羁儿岂不是也要跟着受寒了?夫人你大意了。”

淳于氏瞥了一眼春娘脚上那双半湿的鞋子,勉强笑了笑道:“的确是我疏忽了,这就叫嬷嬷给她找瓶冻疮膏来。”

……………………………………………………

翠果带着两个粗使的婆子担了热水送进春娘房中,放好一大桶热水,又把一套新衣新鞋袜放在桶边的凳子上,说了声“娘子洗好了就叫我”,便要带上门出去。

春娘及时地叫住她,嗫嚅道:“姑娘,你是不是念过书?你怎么懂得那么多东西,好厉害……”

翠果不解:“娘子说什么?”

“就是那个,什么朝的什么彘……”春娘不好意思地绞着手指头,脸儿红红:“你原是读过书的,对不对?”

翠果这才弄明白,赶情那会的事这小娘子一直记到现在了呢。

她笑了笑:“读书倒没有读过,不过是素日爷教过我认得几个字罢了。爷不喜欢身边伺候的都是睁眼瞎,让去书架上找本书来都不会找……”

春娘大为惊奇:“姑娘不是夫人的丫头么?怎么又伺候萧大官人找书?”

翠果这才意识到失言了,不过看着这乡下小妇人倒是个无害的,犹豫片刻也就淡淡一笑道:

“我原是爷的家生婢子,后来才被夫人要过去的。”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