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沈辞撒了谎。

半山别墅所处的地理位置是一座岛,其四面都是海,岛上之人和陆地往来的通行方式只有两种:游艇和直升机。

半山别墅是沈家位于东海的一处休假会所,由沈淮瑾生前所建,后面沈家一门突遭变故,沈淮瑾亡故,这处房产自然而然由唯一幸存的沈家大少爷,也就是沈辞继承。而后十一年,除去沈氏老宅,沈辞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半山别墅里,韬光养晦,培养出了一大批的亲信为己所用。因此半山别墅现今的规模很大,光是常驻之人便有二百有余,而游艇的配置则由最初的四艘逐步扩充成了现今的十八艘,每一艘游艇之上都配备了专门的船长负责打理和运行,并且为了安全起见,船长每半年就会替换一次,除了负责这一块事务的魏进,岛上没有一人能够认清这十八名船长。

包括沈辞。

沈辞称自己认识船夫,忍着腿痛,开始带衣末一起前往游艇停着的码头出逃。那时雨已经停了,加上他们走的是柏油盘山公路,因此并不难行。

他们很快就看到了游艇,沈辞轻车熟路,领着衣末走向了最靠近他们的一艘。

他们踏上了游艇,鞋底碰在甲板上,发出蹬蹬两声,立马便有一穿着制服的人从游艇内钻出,手里拿着警棍,腰间别着通讯器,确认所来之人的身份。

衣末真的怕极了,那人一出来,她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躲在了沈辞的身后。

沈辞微微侧头,看了身后的女人一眼,随后很快,视线便落回了船长的身上。

他认不清这十八艘游艇的船长没错,但这座岛上的人,却没有一个不认识他。

船长看清来人之后,果然大惊失色,正欲低头称唤,沈辞先一步开口,说:“今天带人出门负责采购,雨天路滑,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弄得满身狼狈,还请李师傅担待。”

平白无故被安了个姓氏,船长愣然地张了张唇。不过到底平日里训练有素,船长很快便镇定下来。之前魏进有过嘱咐,不见主子不得开船,此番主子就站在眼前,虽然不明白他为何要隐瞒身份,但话语间的意思却听懂了。

船长没再多言一句,点头表示得令,等到沈辞和衣末走进船舱坐定之后,便开动了游艇。

游艇的速度很快,没出一个小时,船便靠了岸。

船舱之内,微盹的女人几乎是在船停的那一刻便唰地一下睁开了双眼。她看了眼身旁的男人,见男人也醒了过来,便站起身,朝不远处的船长走了过去。

沈辞坐着没动,眼神却跟着女人。

他看见女人取下颈间的项链,比划几下之后,将项链递给了船夫。

“这……”船夫不敢接,透过女人,将视线望了过来。

沈辞微不可查地黯了黯神,突然便忆起前些时日,半山别墅传给他的好消息——

衣姑娘笑了;

衣姑娘出门散心了;

衣姑娘愿意打扮自己了……

原来这桩桩件件,都是她投给他的烟雾.弹,是她在为自己的逃跑大计所设下的障眼法。

沈辞呵笑一声,人撑着拐杖承力,慢慢站起了身。

他径直走到女人跟前,垂眼看了眼她手中捧着的那条曾经自己送给她的项链,而后将自己左手腕的手表解下,一把拍在了船长的掌心。

他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给了船长手表当做路费,人便率先踉跄着离开了船舱。

衣末看看男人的身影,又看看船长手里的手表,内心掂量一瞬,想要用项链去换那手表,而这时,船长却将手表一收,对她做了个请的动作。

她无计,只得抿抿唇,又将那被船长攥紧的手表看了一眼,颇感吃亏地下了船。

都说“有钱行千里,无钱万事哀”,这话一点没错。

下船之后,衣末和沈辞身上一个钢镚都没有,他们没有办法吃饭,没有办法乘车,也没有办法买药处理身上的伤口。

衣末本想找一家当铺把项链当了换成钱,可她身边的男人却死活不肯——不说话,蹙着眉,一直跟着她,只要她往当铺的方向走,他便把她拽着,就像她要当的,是他家的传家宝一样!

衣末欲哭无泪,有那么几个瞬间,甚至动了和他就此别过的心思,可看着他的腿伤,到底没有硬下心肠。她没有办法,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可能愿意接济他们的地方。

她带着男人,去了当地的福利院。

福利院很小,院长接待了他们。院长姓陈,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烫着一头碎波浪。听到衣末说自己是宁城福利院的工作人员,陈院长很惊喜,跟问她说:“宁城福利院的院长我认识,葛老师,我们一起参加过很多培训和聚会,他老人家现在身体怎么样,还硬朗吧?”

衣末笑着回应:【嗯,一切都好,和以前一样。】

“听说他再过两年就退休了,新任的院长候补人和我是本家,也姓陈,叫陈……陈……”

陈院长一时想不起来,衣末提醒比划了下:【陈平安。】

“对,陈平安!哎呀那小伙子真是出息啊,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国家残联副主席,以后再努把力,前途不可限量啊哈哈哈。”

陈院长似乎对陈平安特别感兴趣,拉着衣末套了好一段时间的近乎,直到衣末捂手打了个哈欠,才恍然大悟地说:“哦,不好意思,你瞧我这人,打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下来,你们爬山累了吧,我刚让人去准备了两身干净的衣服,你们先洗个澡换上吧,以后爬山要当心些,这摔得哟~”

说罢,陈院长伸手触了触衣末被刮花的胳膊。

衣末肉眼可见地红了脸,此前她谎称他们这般狼狈是爬山爬的,为了防止穿帮,拿到衣服之后她便赶紧跟着那送衣服来的人去往了福利院的澡堂。

沈辞自然是跟在她的身后,就怕被丢下一样。

等到到了澡堂,两个人才发现,这福利院真的太小太小了,小得连澡堂都只有一个位子。

衣末的诧异并没流于表面,她感激地和领他们过来这里的那个小妹妹比划了个“谢谢”,小妹妹看不懂手势,歪着头的时候,身后的沈辞终于开了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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