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末没想到自己这一晚能够睡着,醒来的时候,昨晚拥着她的那个地痞无赖已经不见了,连并着床边搁着的那根不怎么结实的拄拐也不见了,不仅如此,房间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一点也没有昨晚他们两人如此那般较量的痕迹。

难道他发现自己病好了,于是就走了?

那真是太好了!

衣末喜出望外,大喜过后,又恐生变故,赶紧整理好衣服头发,急匆匆地下了床。

她想着跟陈院长打声招呼就离开的,但她明显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陈院长很能聊,硬是拉着她在福利院吃早餐,吃饭期间,将整个福利院的发展史从头到尾都给衣末讲了一遍,最后才把话题扯到重点上来,说:“小末姑娘啊,等你回到宁城,见到了陈主任,记得提起我,说我看好他。当初残联副主席选举投票,我们院可是三张票都投了他的啊,我们没有投别人的。”

“你就跟他讲,自从上次培训分别之后,陈院长还在江城等着他来做客呢,要他有空就来,有空就来啊!”

“哦,这一篮子是江城的特产,有劳你替我提去宁城,带给陈主任……”

陈院长左口一句“陈主任”,右口一句“陈主任”,虽然没有明言,但衣末听得出来,陈院长有事想要托陈平安帮忙。

衣末并没有接下那个装满特产的竹篮子,她吸了吸鼻子,而后认真地看着陈院长,言简意赅比划说:【我跟陈主任,不熟。】

“怎么可能不熟,哎呀小末你就别谦虚了,你们是同一个福利院的,当时我们在一起参加培训的时候,陈主任还提起过你呢!”

【提起过我?】衣末有点诧异。

“可不是提起你了!”陈院长加大了些声音,将篮子又往衣末的手边杵了杵,“他还夸你,说你是宁城福利院的好员工呢!”

【啊这……】衣末无声张了张嘴,没想到陈平安会跟陈院长提过她。

看到衣末迟疑,陈院长加紧了塞礼的攻势,说:“哎呀小末,你就帮我把这篮子东西带回去吧,这没什么的,就一篮子吃的。”

衣末慌忙摆手:【不不不!陈主任不喜欢收礼的!】

“礼多人不怪,他会喜欢的,你就帮我提给他就行——”

【不不不!】

“没事——”

【不可以!】

“我是长辈,我说可以就可以——”

……

来来回回推搡间,谁也没有发现,有个男人已经站到了她们的身边,并且将她们“你推我,我推你”的送礼伎俩看了好一阵。

“你们在干什么?”

来人正是沈辞,他一手撑着拄拐,留出一根手指,勾着一个黑色塑料袋。瞧见衣末很快就要无法招架住对面陈院长的攻势,他自然而然便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竹篮正中的握柄。

两个女人同时侧头看向他。

陈院长满脸写着不高兴,衣末却是满脸不可置信。

他不是走了吗?

怎么又回来了?!

这边,衣末的心情起起伏伏,苦不堪言,那边,沈辞并不懂她为何像见到鬼一般地看着他,于是他索性不去瞧女人,转而将注意力投向陈院长,以及她非要塞给女人的竹篮子。

“这是什么?”他低眉看着那个篮子,拨弄着里面的土特产问道。

而在他刚拿起一筒小酥饼的时候,陈院长飞快横了一手挡下,没好气地说:“就普通特产而已,别翻乱了!”

“是么。”沈辞低沉说道,见陈院长的手挡在篮子口面上,便也不再探究,转而对衣末说:“既然只是土特产,那你收下。”

衣末站着没动,这回,沈辞朝竹篮子偏了偏头,再次说道:“收下。”

音色是一贯的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总能轻易让人感觉到害怕。

衣末被怵得眨了眨眼,只得照办,颤巍巍朝竹篮子伸出手。陈院长也被沈辞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气场震慑住了,她本就是要将这篮子东西交给衣末的,见她主动来提,便没再阻拦。

衣末此刻差不多也知道篮子里的东西有问题了,她接过之后拿不定主意,复又看向沈辞。

沈辞看着她轻轻勾唇,朝竹篮子的方向挑了挑眉,温声说:“翻开看看。”

衣末又看了陈院长一眼,此时陈院长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三分羞愧,七分却是恼怒。衣末抿了抿嘴,最后还是当着陈院长的面,亲自翻开了那篮子东西。

里面藏着的,是两长条用报纸卷好的东西,衣末看清了,便也停手了。

她挺直腰板看向陈院长,静了静,义正言辞比划说:【陈主任不喜欢抽烟。】

陈院长有些意外地抬起头来,想要说些什么。衣末却对她摇了摇头,继续比划说:【这件事,你知我知,到此为止。】

说完,她释怀一笑,将竹篮子重新提回给了陈院长。陈院长接过篮子,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原先那七分恼怒此刻已经尽数熄灭,点了点头,连声谢谢都没有颜面说出口,直接拎着篮子快速走回办公室,并且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陈院长一走,主楼的走廊里面只剩下沈辞和衣末两人。

空气仿若结了冰,一时之间,谁都不知道该怎么缓和气氛。

其实经过刚刚那场拒礼风波,衣末对眼前男人的印象已经改观了些,虽然还是无法原谅他昨夜的莽撞,但至少目前来说,她愿意心平气和地和他说声再见。

可到底该怎么开口呢?

思来想去,她决定先说点别的过渡一下。

于是她掏出随身带着的纸笔,问他:【刚刚你是怎么发现那篮子里的东西有问题的?】

递过去的时候,衣末特意从嘴角挤出一点笑容,表示友好和礼貌。

男人看到女人笑,似乎心情也不错,他跟着勾起唇角,明明有嘴却不用,接过她手里的纸笔,写道:【直觉。】

衣末对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不太满意,但她没有表露出来。她想了想,又问:【那刚刚那报纸里面,你知道包着的是什么吗?】

沈辞回道:【嗯。】

衣末追问:【是什么?】

沈辞言简意赅:【钱。】

衣末无声哦了句。大抵觉得过渡得差不多了,她拿过纸笔,写道:【好吧,刚刚谢谢你。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沈辞这回顿住了笔尖,而后他笑着写道:【好。】

轮到衣末顿住了。她抬头看了男人一眼,确定他并没有戏弄她之后,她点了点头,收好纸笔,转身朝福利院门口的方向走了去。

她的脚步越走越快,等到出了福利院,又拐了几个弯,突然之间,又停了下来。

她气呼呼地回头,果真,男人一直跟着她。

她没好气地朝他比划了下,等了半晌,只见男人眨了眨眼,面容沉静地告诉她说:“看不懂。”

衣末:……

她觉得自己要被气炸了,低头开始掏着口袋里的纸和笔,而在掏出之前,沈辞突然伸出手掌,痞痞一笑,对她说:【写这里。】

衣末:……

她!不!要!

经过昨夜的强撸强抱事件,衣末是万万不愿再跟眼前的痞子有一丝一毫的肢体触碰的,她利索地转过身,开始背对着他,字迹潦草地在纸上写道:【你要跟我跟到什么时候啊!】

最后的感叹号点得尤其重,笔尖的力道直接穿透纸张,划下了好大一道口子。

沈辞这才意识到女人是真的生气了,他收了手掌,不解说道:“是你刚刚自己说要回家的。”

【我说的是‘我该回家了’,是‘我’!】她特意强调一个“我”字,写完之后,连本子都不愿递给他,直接举到他的面前让他看。

然后她便看见男人明亮的双眼慢慢暗了下去,像是不忍被她看见自己的表情,匆匆别脸望向了别处。

衣末无声张了张嘴,莫名其妙的,在男人转头的那一瞬,“啪”的一下,心间的怒火倏地就灭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人各有路,终究要分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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