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原是疼得气也上不来,见她突然这般乖巧,规规矩矩低头认错,却也觉得好笑。
她在他面前,向来不摆什么皇帝架子,刚才那样火冒三丈,一口一个“朕”的人,也不知道是谁。他活到如今,倒还是第一次被她发作。
他眸中划过一丝笑意,嘴上却淡淡道:“嗯,臣伤成这样,还让陛下给凶了。”
“……”
楚滢嘴角一瘪,慌得就要来抱他,“苏大人……”
他见她慌张愧疚模样,心里忽然极软,甚至有一瞬间,想抬手摸摸她的头,但终究止于念头,没有真的做出这样有悖君臣之礼的举动。
“臣没事。”他低声哄着,顿了顿又道,“能不能请陛下帮臣一个忙?”
他一路让她背过来,减少了体力消耗,这会儿瞧着倒是气色稍有好转,没有方才在林子里的模样吓人了,听他这样清醒地开口,倒让人颇感安慰。
楚滢立刻点头,“你说。”
“帮臣把箭头拔.出来。”
“……”
她顿时头皮一麻,手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为了陪同她一道祭天,苏锦穿的亦是厚重祭服,外罩裘衣,然而血依旧浸透了层层衣衫,染了出来,可见血流之多。
要说是旁人,她心一硬,也就拔了,但面前是苏锦,是她前世在床上都没敢手重过一分的苏锦,她还真的怕。
“能行吗?”她颤着声音问,“我怎么听人说,中箭后不可擅拔,唯恐血流不止?”
苏锦背上带着断箭,甚至无法背靠墙壁,只能用肩头斜倚着,闻言安慰似的一笑。
“若是稍后便可得医,那自然是不要擅动,等医者处置。”他道,“但眼下荒郊野岭,要是任由箭头留在体内,只会流血感染,死得更快。”
他谈及自己的生死,竟坦然得吓人,还冲她微笑了一下:“陛下怕不怕臣会死?”
“……!”
他竟这样激她!
楚滢鼻子一酸,咬紧牙关。他分明就是没有把握,才要拿生死来说事,这样,即便她动手拔箭后他出了事,她亦可少愧疚一些,安慰自己已经尽力救他,若不拔只会更不妙。
她的苏大人,老把心计用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地方,专为着算计她,多有能耐啊。
她咬着牙,强迫自己镇定,道:“拔.出来后又怎么办?这里没有金创药,止不了血。”
眼前人却只笑得平静:“香灰也可以凑合。”
她转头去看香案上的炉子。
的确是有香灰,但也不知积了多少年了,污糟一片,里面还余着几支燃到底的残香,让人看一眼就直皱眉。
这种东西,要她往苏锦的伤口上抹?
这人却忽地拉住了她的手。平日躲她八丈远,时时刻刻拿规矩礼仪说事的人,此刻竟主动握着她的手,目光温柔。
“陛下知道吗,天子便是上天之子。”
“我……”
这不是历代皇帝蒙骗世人的鬼话吗,帝师你不是一直教朕不要依靠上苍庇佑,要勤政爱民,方能天下太平吗,怎么这时候以为朕会信这个吗?
可能是她心里想的全在脸上写了出来,就听苏锦轻笑了一声,像是连自己也觉得不像话。
但他还是慢慢地对她道:“眼下无医无药,尽人事总好过等死。臣说过,会辅佐陛下看到天下安定,并没有想那么早死。陛下放心动手吧,有您在,臣不会有事。”
楚滢抱着他,双手紧了紧,用力一咬牙。
将他的层层衣衫避开断箭,小心脱下来,只余最里面一件中衣,原该是雪白的中衣,背后大片的血,几乎都给染红了。
她极轻手轻脚地扯下来,露出他漂亮的肩头和后背,苏锦自己用手在前面拽着,一件衣裳将将遮在腰间,只不肯再往下露了。
她在心里就嘀咕,明明是自己要她拔箭,这会儿却又不好意思。都看过,好吧,前世都看完了。
她望着眼前的这副身子,只觉得心疼得厉害,既熟稔,又久违。
前世里,苏锦和她互通了心意,日夜在一处,她对他痴迷至极,这具身躯上的每一寸,她都熟悉,她都反复吻舐过。
她知道他如今用衣裳倔强遮着的地方,腰间有朱红小痣,最是勾人,她知道他最敏感的地方是耳垂,被她吻住便喘息不休,也知道苏大人平日不让巾帼,在朝堂上与成群女官交锋亦半分不落下风,在床笫之间却柔得很,令人只想尽一切努力宠着他,不敢轻慢,半点都不舍得粗糙。
她早已将他刻进了骨子里,生生世世亦抹不去。
只是眼前注视着这副她日思夜想的身体,她却来不及动绮念,只觉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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