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箭射在他右侧肩胛下两寸,没入血肉,令人畏惧。

“我……拔了?”她颤声问。

苏锦没有回头,只话音里带笑,像是春风和缓,“嗯,陛下别怕。”

楚滢稳住发抖的手,定了定神,狠下心猛然一拔,鲜血四溅。

眼前人陡然弯下腰去,疼得气息都滞了片刻,咬着牙不肯开口,只唇间溢出几分漏网的呜咽声,听得人心碎殆尽。

她硬着心肠,假装看不见他的疼痛,抓起香灰抹在他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才来得及抱起他,仓皇哄道:“没事了,苏大人,这就好了。”

苏锦双唇都煞白一片,大冷的天里,满头是汗,任由她抱在怀里也不挣扎,几乎昏死过去。

她撕开自己的里衣,尽最大努力替他包扎了伤口,又将衣裳为他穿好,这才将他紧紧拥在怀里。

“好了,没事了。”她喘着气反复道,只觉得心慌得要跳出来了。

也不知是在哄苏锦,还是在安慰自己。

她看一眼丢在地上的断箭,箭头颇有些独特,倒刺做得比寻常要凶狠许多,可见来人心狠手辣,抱着必达目的之心。

她竟让苏锦受了这样大的苦。

她抱着怀里的人,止不住地微微发抖。

她是一个没用的皇帝,没用的女子,前世她眼看着苏锦一心求死,这么多年却连缘由都没有弄明白,今生又要苏锦替她操心政事,就连出行遇刺,都是他拼了命护着她。

他这样惊才绝艳的男子,怎么偏偏就遇上了她这般无能的人。

楚滢极力抱着他,好像只有贴近他的体温,才能让她在一片慌乱疼痛之间寻到片刻安宁。

不对,有些事不对了。

前世,她一直被苏锦保护得很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还当真以为自己只须认真学习政事,力争往后做个有宏图的帝王,眼前的朝局自有苏大人替她照看,她不须担心,也不须想太多。

她是在很久以后,才知道恭王的图谋,知道苏锦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做了多少事,并且直到最后,恭王的人马也不曾真的攻进京城,她并未受多大的威胁,都是苏锦一力替她挡了。至于其后那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是后话。

她从未遇险,更不曾遇刺。

今生,她明明就早做准备,自以为有了前世的经验,更是万无一失,但是,事情的走向却变了,横生出枝节来。

如果运气不好,今天苏锦真的会再次死在她面前。

是她错了,她自以为只要将前世的隐患一一避过,做得更稳妥更周全,她便可以护住苏锦,求一个圆满,但是如今局面告诉她,如果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可能仍旧重蹈覆辙。

“陛下,”怀里的人忽然出声,“别怕。”

“我不怕。”她回神答道。

苏锦却低低叹息了一声,抬手抚了抚她的眉头,“您在发抖。”

“……”

是,她怕极了,怕今生还是会失去他。

她勉强扯了扯唇角,握住他的手,“这样凉。”

说着,就将自己身上的狐裘也扯了下来,囫囵裹在他身上,直裹得他整个人鼓鼓囊囊,像个雪球似的。

苏锦看了看自己,没忍住笑了一声,像是牵动了伤处,边笑边蹙眉,“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你太冷了。”楚滢认真替他掖了掖边角,略含警告地看他一眼,“不许推拒啊,受伤的人要听话。”

眼前人当真没和她推阻,大约也是有伤在身,实在没有力气,只是低声道:“这样没用。”

“怎么?”

“臣身上冷,是因为流血太多,而非没有御寒,衣物裹得再多,也没有用处。”他道,“陛下还是将裘衣穿上,不要受寒。若是一个伤,一个病,岂不是更不妙了?”

道理她都明白,但是做不到。

楚滢的目光沉了沉,固执地将他裹上,“聊胜于无,没有用你也穿着。”

苏锦却忽地笑了开来,抬眼望着她,眸中划过一丝复杂神色,像是叹息一样,说不清道不明。

“要不要臣告诉陛下该怎么办?”

他忽然这样说话,倒是把楚滢都给弄愣了,呆呆地看着他,“啊。”

只见他费力抬手,将两件裘衣都给抖开了,平展在二人身上,将他们都笼在底下,然后在这床裘衣铺成的被褥下面,轻轻地拉过她的胳膊,放在自己身上。

“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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