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滢的头脑猛然一炸,像是炉膛里的火没控好,轰然腾起,几乎吞没了她的所有理智。
这是……她的苏大人?
她呆若木鸡,手被牵着放在他腰上,哪怕隔着重重衣衫,她都知道底下的身子是什么模样,手抚过肌肤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她内心疯狂喧嚣,欲望几乎喷薄而出。
但最终,她也只是默默将他搂得更紧了一些,低声吐出一个字:“好。”
一床裘被,二人并肩。
苏锦也不知是伤得厉害,还是出于别的什么,破天荒地听话,轻轻枕在她肩头,眼睫低垂,眉目安宁,竟显得有几分乖巧,招人疼得很。
这一世,他还从未有过这样主动靠近她的时候。
楚滢只觉得,像是山穷水尽之时,却如获至宝。如果这一箭是射在她身上就好了,让她在这间破庙里与他一起,窝到千年万年她也乐意。
“苏大人,”她轻轻晃晃怀里的人,“可不许睡啊。”
苏锦低笑了一声:“陛下别慌,臣眼下还没有性命之忧。”
她喘了两口气,经过这一番折腾,心里倒是稍微放下来些许,但远称不上安定。
万幸,正值冬日,身上穿得厚,那一箭被层层衣衫所阻,卸了几分力,真扎进血肉时没有那样深,看苏锦如今的模样,大约是不曾伤及要害。
如果换了另一个时节,就当真说不好了。
但是一时无虞,也不代表已经脱险。
她现在是既怕人找来,又怕没人找来。
眼下应当人尽皆知,皇帝与帝师坠落山坡,一同失踪,大概率是活着躲在哪里。如果那群刺客真要追杀,抢先找到这里,她与苏锦绝没有活命之理。
她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她那班随从侍卫,机灵一些,从京中多调一些人来帮忙。自古躲藏易,寻人难,他们能摸到河流和小庙,完全是凭运气,只不知前来寻找的人有没有这个运气了。
他们在这里多耽搁一日,就凶险一分,不说会不会被刺客抢先寻获,单说苏锦的伤,虽眼下暂时止住了血,如果一直得不到医治,却也会有问题。
真是矛盾至极,进退两难。
她拥着苏锦,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留意着他神志清醒,到天快要黑的时候,却终究是坐不住了。
“苏大人,你饿不饿?”她道。
苏锦微微摇了摇头,“臣不饿,陛下不要费心。”
她却不过白问一句,也不信。
从早上出发到现在,粒米未进,还耗了这样多的体力,她都已经腹中辘辘好几回了,他又怎能真的不饿。他有伤在身,又失了那么多的血,要是总不吃东西,怕是真坚持不住。
她想了想,就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附近找找,有没有果子什么的。”
点心储备全在车上,如今全丢了,半点也没有。
刚要动身,就被苏锦拉住了。
“大冬天的,哪里还有野果子?”他道,“陛下别忙了。”
“那,那我再走远些看看,万一有人家呢,万一能打只野鸡野兔回来呢。”楚滢忙着搜肠刮肚,“总之不能饿着。”
苏锦看着她的模样,就忍不住笑了。
还野鸡野兔呢,也不看看她从小长在宫里,年纪又轻,连围猎都是跟在后面凑数,就算真让她碰上了,没准还是野兔把她给打了呢。
何况外面情况不明,万一遇到追杀,她落了单,他也护不住她第二回。
“别去。”他轻声道,“陛下有没有听说过,一人不进庙,二人不看井?”
“……”
楚滢被他问得,忽然纳闷。
这是句俗话,意思是说,荒郊野外的庙里也不知有没有歹人,要是独自进去,万一被杀人夺财,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观井也是一个意思,以防身旁的人心怀歹念,将你推了下去。
她当然知道,但这和眼下有什么关系?这庙不是空荡得很,他们已经进来了吗?
却见苏锦声音温软,眉梢眼角意态缱绻,“您出去了,庙里就剩下臣一人,如果此时来了歹人呢,臣伤成这样,也定斗不过她。”
他靠在她肩上,像是耳语:“陛下,您舍得吗?”
“……!”
苏,锦。
楚滢狠狠地磨了磨牙,恨不能咬他。
她早就看明白了,苏大人是只狐狸,今生比起前世,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平日里是躲着她,处处避免亲近,成天和她提礼教规矩,有时还要搬出帝师的身份来压人。一派清正自持,好像全天下都没有比他更克己守礼的人了。
但只要他想,他认为有必要的时候,他就能拉下脸面,用这般情态来磨她,不惜示弱,不惜流露媚态,一定能达成他的所愿。
哪怕她心里一清二楚,却也只能心甘情愿地被他算计。
苏大人,是将她吃透进骨子里了。她有时候真疑心,他生来就是为了拿捏她的。
但是,她只心疼不忍,却提不起来气。
她知道,苏锦其实是怕她独自出去,让人给抓住害了。他对她的算计,从来都不是为了害她。
她神色郁郁,心不甘情不愿的,却到底是不敢擅动。
毕竟苏大人都豁出去到这般地步了,她又怎能不领会他苦心。
只是随着时辰渐渐过去,情形却越来越不妙了。
夜深了,她也没有睡意,整个人紧绷着,抱着苏锦,靠在墙上想心事,前世的今生的,无休无止,一团乱麻。
苏锦倚在她身上,像是睡了的模样,她也没有在意,毕竟伤成这样,担惊受怕了一天,可不得是累了吗。
但渐渐地,她觉得这人气息扑在她颈间,怎么有些烫呢。
她伸手摸摸他额头脸颊,果然都热热的,呼吸也重了几分,心里立刻就道不好。
那一箭还是有些难办,即便是用香灰胡乱止了血,终究还是感染了,现在已经发起烧来,如果烧退不下去,那就要出事了。
“苏大人,苏大人。”她轻轻拍着他,“能听见我说话吗?”
苏锦被她扶着,头无力地垂着,半天才应了一声,昏昏沉沉的,令人害怕。
破庙里连月色都漏不进来,近乎漆黑,她也看不清他具体情形,只觉得心慌难安。这样下去,一定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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