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读

湛明赶忙翻开沈屹的袖子,只见一道约有手掌宽的伤口赫然出现在臂腕上,血肉翻开,甚是吓人。

原来那石头尖上的血迹,是沈屹的!

谢黛宁暗骂自己太笨,她这点小伤,根本不可能流那么多血嘛!再看沈屹右臂,伤的严重多了,湛明看了臂腕肿胀的样子,直呼怕是伤了骨头。

这种情况耽搁不得,他也不敢处理,赶忙唤来门役帮忙,两人搀扶沈屹下山看大夫去了。

谢黛宁也想跟去,但她腿伤了,沈屹和湛明执意不许,她只得留下来。

如此一番折腾,躺下时已是深夜时分,白天的事情,此刻才又浮现上心——她想不通,刘氏为何要舍命把这药方传递到自己手上?这不是什么毒药或是害人的方子呀?!

“……黄芪,芍药,甘草……”

药方上记载的几味药,她不甚通药理,却也知道都是些寻常温补的……

这会儿静下来,她掰着手指,一算张氏和刘氏前后相交的时间,正是阮清忆病重到去世那一段……一个猜测,浮上心头。

她躺在床榻上,抬起胳膊压住眼睛,试图把泪水逼回去——母亲,你告诉我——她们真的能这么坏吗?她们是拿不治病的药在糊弄你?眼睁睁看着你被病痛折磨,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

沈屹和湛明第二日一早才回来,找到肯看诊的大夫,再处理了伤口,已是快日出了,回到静园,正好看见也是一夜未眠的谢黛宁,眼神涣散的在院子里瞎转悠。

一见二人,她赶忙迎上来询问。

“没有大碍,大夫说是轻微骨裂,夹了竹片,每三日换一次药。大约三月便可痊愈。”湛明复述了大夫的话,又安抚道,“看你这样子,可是担心的一夜未眠?”

谢黛宁胡乱点点头,又问道:“那现在怎么办呢?沈师兄自不必说,湛师兄你辛苦一夜,也休息一日罢?我去映雪堂跟先生请假。”

沈屹想说自己无事,湛明路上已和他争执过了,见状忙抢先把人推进屋子关上门,在外面喊道:“师兄你就好好歇着,课业我一一誊写抄录给你,断不会耽搁你的学业!”

进屋的一瞬,沈屹就瞥见屋内阴影处立的熟悉身影,他微微一怔,外间湛明和谢黛宁拉拉扯扯,不知说着什么,声音渐远了。

他轻叹一下,方道:“我无事的。”

那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正是柯钺,他扶着沈屹在桌边坐下,将手里带来的伤药一一放下,“山野之地,大夫医术不精,公子的伤还是由属下看看罢。”

沈屹知他不看不会安心,便任由他拆去竹片,又抹去药粉,换上自己带来的伤药。

等做完了这一切,柯钺才道:“的确没有伤到筋骨,但是也不能掉以轻心,若不好好调养,日后恐怕有碍习武。”

沈屹自嘲一笑,用左手给自己和柯钺斟了茶:“习武之途于我早已断绝,否则又何至于在低矮的院墙下,竟连一少年也接不住?我自己受伤也就罢了,倒害的谢师弟也伤了。”

“公子……”

看对面之人面露不忍,他微微一笑,又道,“我只是随口感叹,柯钺,不必为我难过。”像是为了安慰对方,他还动了动右手的手指,“看吧,没事的,皮肉伤而已,也不影响写字。”

柯钺垂下眼眸,掩去眸中不忍,少时便是习武天才的公子,如今要反过来安慰他这个属下,他如何忍心?只能轻轻点头,装作若无其事罢了。

沈屹的伤要三日换一次药,日常起居如何照应,穿衣吃饭,上课听学这些都得和湛明商议才行,谢黛宁一下了课就往映雪堂,早晨时间不够,来不及细细商议,这一下课,她便匆匆去找湛明,没想到一进映雪堂,便看见几个不认识的学子围着他,见了她,竟齐刷刷站起来怒目而视,把谢黛宁吓了一跳,只听一人指着她斥责道:“还有脸来,看你干的好事儿!”

“哼,仗着自己是山长的侄子,才来了几天,就害的沈学长受伤!”

“是啊,早就听说他顽劣不堪,没想到心思还如此歹毒!”

“沈学长在书院这么些年,遇风霜雨雪,或是身子不适,从不曾缺席一节课!你一来,就害的他不能听学,真是祸害!”

众人指责不停,谢黛宁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闯祸了,她低头苦脸,态度极好的抱拳恳求:“诸位师兄请息怒,我实在不是故意要害沈师兄受伤,这件事的确是我的不是,我保证这段时间一定好好照顾师兄,弥补过失……”

她年纪小,加上生的又好,做小伏低弄出可怜相,众人见状,态度软了几分,再指责几句,便约着一道去探望沈屹了。

等人散开,湛明才得空挤过来笑道:“谢师弟,你没事吧?”

谢黛宁长出了口气,抚胸叹道:“唉,好在大家都是读书人,不会揍我一顿出气,这事儿也算过去了。”

湛明张了张嘴,似有难言之隐一般,还没说话,又听她道:“沈师兄受了伤,应该补一补才是,可咱们饭堂没有好吃的,咱也不能天天去烤锦鸡啊!还得想个办法才是,湛师兄,今日你我先下山去买些吃的如何?”

湛明点头,刚才他就在想这件事,映雪堂的严掌教也说,要去和书院掌院们商议一下,两人回院放下东西,看沈屹屋门紧闭,便留了个字条,匆匆又下山去了。

不过等两人提着将冷的骨汤回来,谢黛宁终于明白湛明为何一路上都欲言又止了——小小的静园此时挤满了前来探望的:女学子!

她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衣香鬓影,让人几乎怀疑这是书院还是别的什么地方,女学不过二十人左右,她数了数,大概是都到了,有送骨汤的,有送滋补药品的,谢婉宁也在其中,正和一个带帏帽的女子从屋内结伴出来,路过谢黛宁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招呼也不打就昂首离去。

这两人一离开,其余的女学子也相继进屋问候,也有只在门口关心两句的,只是走的时候大都不忘念叨谢黛宁两句——她立在院子里,陪着笑生生受了半天。

湛明在一旁,不时替她分辨两句,不过谢黛宁一直好脾气的笑着应了,末了倒是他心里佩服起来,殊不知她也是女子,最知道这种时候最好认怂,若是呛起来那可是没完没了。

等人散尽了,屋内沈屹唤了一声:“湛师弟,谢师弟,是你们回来了吗?烦请进来说话。”

二人进了屋,只见沈屹端坐在案几后面,清隽的脸上略有几分疲惫之色,他换了一身长衫,遮住了受伤的右臂。屋子里摆着许多礼品,桌上还有布好的饭菜,显然有人想到一处,送了滋补的饭食过来。

沈屹指了指对面:“两位师弟想必也没有用饭,不如坐下一起吧。”

送来的饭□□致多了,用水瓮热着,还有一层热气,倒是他们手里的饭菜早已凉透了,湛明笑着把手里食盒摆到一边,“这一看就是家里仆从做的,可比我和谢师弟买的好多了。”

沈屹不是个多话的,闻言只是微微点头,谢过湛明和谢黛宁。谢黛宁想将功补过,坐下之后先提起筷子每样夹了一些送入沈屹碗中,笑道:“我来给师兄布菜罢,爱吃哪个尽管告诉我。”

她靠的近,身上一股清新林木的味道冲入鼻中,沈屹往后避开一些,淡声道:“我自己来就行,多谢谢师弟。”

“那……也好。”看出他有些疏离的态度,谢黛宁把筷子放在他左手边,坐了回去。

沈屹并不惯用左手,只是旁侧有谢黛宁盯着,他想了想,拿起勺子,打算喝几口汤便是。

这样子倒好像是故意避开她触碰过的东西一样。

谢黛宁长这么大还没被谁嫌弃过,而沈屹,从那天起就淡淡的,再加上自己害他受伤……

屋内一时静的令人心慌,沈屹也察觉到自己的回避太过明显,像是赌气一样。

湛明看他用左手喝了一口汤,便缓和着笑道:“师兄能自理,便让人放心多了,刚才回来路上我还和谢师弟商议,师兄受伤,衣食住行皆是不便,我二人得分工照顾才行,洗衣担水的重活我来,喂饭擦身什么的谢师弟来……”

他话没说完,只见沈屹似是被呛到一般,猛烈地咳嗽起来,湛明赶紧停下话头轻拍他后背:“师兄这是怎么了,是呛到了?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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