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屹好容易止住了咳嗽,俊颜涨的通红,他轻轻避开湛明的手,站起身道:“我吃好了,二位师弟慢用罢,我先去听会讲。”

谢黛宁一愣:“都伤成这样了还去……?我和湛师兄都商议了,今儿个都不去呢。”

湛明也不吃了,放下碗筷道:“算了,我陪师兄去,他是闲不住的,以后日子还长,咱们轮流照顾就是。”

两人都走了,桌上食物还几乎没有动过,谢黛宁叹了口气,有什么事儿,也不能和吃的过不去呀,还是她努努力都解决了罢,浪费了这一顿,万一下一餐又是饭堂,她会后悔心疼死。

吃好了,她伸了个懒腰,天赐的好时机,不如趁机在沈屹屋里找找账本什么的,调查一下饭堂的事情,不过没等她从桌边站起身,就见两个姑娘挽着手进来,仔细一看,一脸恼色瞪着她的是谢婉宁,而她旁边那位,肌肤雪白,容貌极美,站在那里仿佛海棠盛放,娇不可言,看身形,似乎是刚才戴帏帽的那个女学子。

美人的眼眶红肿,显然是刚哭了一场,便如雨打花瓣,更是惹人怜惜。谢黛宁出入宫廷,也没见过这般好看的姑娘,不由一怔。

谢婉宁气势汹汹的问道:“怎么是你在屋里,沈学长呢?”

”沈师兄和湛师兄都去听会讲了。”谢黛宁老实答道,“我留下来准备收拾呢。”

“你收拾?”谢婉宁翻了个白眼,冲身后一挥手,几个伺候的丫鬟上前,风卷残云般把碗筷收走,桌子抹净,又在屋内燃香打扫……

收拾完了,她瞪着呆立的谢黛宁,“还愣着干嘛?你又不是没有地方住,要赖在沈学长屋子里。”

谢黛宁只得退了出来,看着丫鬟们把屋门关上,别看沈屹清贫,他这副好皮相,竟把这些自诩清高的女学生也迷晕了!想着想着忽然笑容一僵,这下完了,不仅得罪了书院的男学生,女学生也恨上她了!

所以——复仇大计尚未展开,她是先把书院一大半的人都得罪了?!

正愣神,那个貌若天仙的女学子走到她面前,微微福身行礼,然后才道:“谢小公子,以后……行事还请小心稳重些罢,再有几个月就是秋闱,随后便是三年一次的大比了,读书人多少年苦读就看此时,你家族兴旺不在乎一时得失,可沈学长不同,科举对他何等重要?以后请你不要再如此鲁莽,若能互相照顾一二,那是再好不过……”

一双美眸溢满少女的忧心和焦切,但这篇话说出来,连谢黛宁也不好再说什么,暗自一笑点了头,谢婉宁上前挽住了她,“萧妍姐姐,你别理她,她要是能懂事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以后咱们多派下人看顾这边就是,掌院们不也说了,劳驾咱们女学那边的照顾一二。至于她,就别指望了。”

这两人一走,谢黛宁锤着肩回自己房里,一进屋就见华庭那小子正坐在桌前嗑瓜子呢,脚边一地果壳,也不知来了多久了。谢黛宁气的狠狠瞪他一眼,只没力气打他,她叹口气,坐下指指自己肩膀。

华庭嬉笑着扔下瓜子,拍了拍手,上前给她捶起了肩。

“昨日的事儿我都听说了,你可真行,还当咱们在京城啊?一群人围着护着的,得亏你没受什么伤,不然我可真吃罪不起!”

他本想放下要传的信就走,没想到路上听说了沈屹受伤一事,于是便坐下等谢黛宁回来。

他还有心取笑,谢黛宁恼恨道:“我哪能料到撞见沈屹?要是知道,我不就敲门了嘛!他一个文弱书生,还逞能!”她指了指自己的小腿,“你看看,我也受伤了,一个问候我的都没有!”

华庭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嘛!不过不是我说嘴,但凡你平日多辛苦那么一丁点,功夫也不至于这么差!六殿下把我派来护卫,一个错眼你就出事了。”

“说的好像你多厉害似的!”

“反正我能唬住郭岳和李升他们!”华庭得意道,插筷子那招正是出自他手,吓得郭岳脸都白了。

“对了,说正经事儿,张氏的事情我一一查过,都属实!药方我也还给了她。还有原先安插的人怕不够用,这几日我又买了几个机灵的女孩子送进谢府!只是这是数年前的事情,得多花些功夫!”

谢黛宁沉默片刻,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又道:“刘氏忠心耿耿,没有缘故,她绝不会保存一份普通的滋补方子,不惜性命也要送到我手里!一定要查清究竟为何!”

华庭点了点头,应道:“是。”

知道提及此事谢黛宁心情不好,他又转了话题问道:“说回书院这事儿,你的计划是不是改一改?我瞧着就算找到饭堂贪钱的证据,但经手人是沈屹,你散播出去怕也没人信!还是找找和他没什么关系的事情去查才是!”

想到今日书院上下的样子,男学生们齐齐指责,女学子更别提,没把她撕了都是好的,谢黛宁懊恼不已,从墙上这轻轻一摔,可这是闯大祸了!她恶狠狠的拍了桌子一下,道:“我也是没想到,沈屹这么个闷葫芦,在书院竟有如此威望!你知道他们怎么说吗?说他是书院之光?!而我是嫉妒他,才故意害他受伤的,我这成了什么?黑暗势力啊?!”

“这怎么能乱说?完全没证据的嘛!”

“证据?上回师课考试我第二名,他们说我是嫉妒,为了映雪堂的名额,想害沈屹考不好,然后自己当第一?所以才闹了这一出,唉!我也是头疼,别说和沈屹拉近关系了,我自己已经成了众矢之的!”

华庭眼珠子一转,“公子别急,经此一事,我倒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初看此事,是书院的学子们敬重沈屹,恨你害他受伤,可正因如此,我们可以借力于他呀!只要你和他成为至交好友,有他作保,旁人自然会信服于你!这样岂不比你自己努力来的要快?咱们想让谢暄身败名裂,若有了和沈屹差不多的名望,甚至有他站在你这边,你说这事儿是不是好办多了?”

谢黛宁听得入了神,如果真能这样,她就不必忧心如何改观众人的印象,到时候哪怕查出来的漏洞不是证据确凿,也没什么大碍了!

譬如德高望重者振臂一呼,和路边小贼哭闹打滚,常人都知道要信哪个。

谢黛宁脑子里把这话过了几遍,不由激动的在华庭背上一拍,”你小子行啊!”

不过再一想,她又有些泄气,“不过做沈屹的知交好友,可没那么容易!”她把刚才饭桌上沈屹连她碰过的筷子都不摸的事情说了,又道:“之前一起偷锦鸡,我猜到是山长的意思,他不过是照办而已,但当时还是忍不住说了几句,可他似乎有些介怀,冷淡的跟块冰似的,要是知道怎么和他套近乎,我也就不发愁了!”

“不不,不光是套近乎,要做知己才行!”

“这不是废话吗!”就现在这情形,还知己?快别为难她了!

华庭凑近了些,脸上露出个有些诡异的笑容:“没那么难办!男人嘛,拉近关系很容易的,无非就是两句话:一起同过窗,一起分过脏,一起……”

“一起什么……”

“这……这属下要是说了,您日后可千万别叫六殿下知道!”华庭摸了摸鼻子,对着谢黛宁附耳低语起来。

谢黛宁的眼睛慢慢瞪大,脸也红了。

她想起司马浚,从小一起在高太傅的课堂上为非作歹,互相包庇出来的深厚情谊,打从认识起,两人的挨打次数就一起直线上涨,这关系也的确是铁!

可让她和沈屹,像和司马浚那样,还一起做点坏事???

谢黛宁怎么也无法把沈屹和坏事二字联系起来,这人连打锦鸡也是师长吩咐才去的!

不过平心而论,沈屹的确当得起书院之光这四个字,学识能力就不说了,乡试榜首才能做正管学长,而他当这个正管已有三年,也就是说他十三岁就考中生员了!

听说这三年他兢兢业业,为人公正,这才让众人推崇备至。

再说这外貌,书院女学拢共不到二十个女学生,今儿来了十八个,也不奇怪,谁能对这样一个清傲孤绝的少年视而不见?即便家境贫寒,一身布衣,立在人群里,仍可谓欺霜赛雪,人间绝色!

谢黛宁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中午喝汤,沈屹喉结滑动的样子,她的耳朵忽然烧了起来,赶忙摇头把那画面赶出脑海,让她拉着这个冰美人爬树摸鸟,上房揭瓦,还有去那种地方……?

可能不等成为对方至交,学子们会先把她炖成胶汤,端去给沈屹补身体!

谢黛宁遗憾的低头看了看下袍,即便她想,她也做不到啊!虽然年少慕少艾乃人之常情,再冷清的人想必也不会例外,可是她……不行啊!

华庭看着她动作,笑道:“这事儿不急,我给你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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