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纮脸色肉眼可见得难看,很难看!
事情很明朗了。
产前去看诊的张郎中明明白白告知林噙霜该如何如何,卫小娘却反其道行之,其心可见,其心可诛!
生怕便宜舅舅失态,叶提赶忙起身,将诊籍合上,递还给张郎中,道,“烦郎中来一趟,只当是出一次诊,诊金不多,先生勿怪。”
“富桂。”
他往外喊了声。
一直候着的富桂当即开门进来,却只立在门口,不多走一步。
张郎中心里有数,收拾好药箱,冲盛纮、叶提拱了拱手,跟着富桂离开。
待门合上,盛纮没了顾忌,脸色变得更快,只碍着长辈的尊严,没发作。
叶提坐下时,一双泛着血丝的眼睛转过来,死死盯着他。
好一会,盛纮如从牙缝间蹦出字,问道,“昨晚为何不提?”
叶提劲松一般坐着,道,“顾全舅舅的体面。”
体面。
盛纮脸颊一抽,“那今日为何又揭开?”
“一为舅舅,二为自己。”叶提依旧坦然。
“何解?”盛纮继续问道。
叶提端起桌上的茶罐,不急不忙地倒茶,道,“于舅舅,子嗣是家族绵延关键所在,林小娘做出这等事,可见她是个害处,有碍舅舅家宅安宁,更有碍舅舅家族前程,舅舅待我不薄,昨晚外甥不当着舅母等人的面揭开,一是因事出内宅,二是怕再闹起来,可无论如何,总归要叫舅舅认清林小娘的蛇蝎之心。”
“于自己,外甥如今未及冠,也未取得功名,只能依靠舅舅,舅舅家宅安宁,万事顺遂,外甥也可自在些。”
上次以退为进用过一次,这次不能再用。
既不能把话说满,说得太好听,那只能说掺两分假的大实话!
“科举?你志向倒不低。”盛纮淡淡道。
自家外甥的资质,于松正公那儿,他是多有耳闻的。
叶提听得出,便宜舅舅这是嫌弃自己天资。
他挺了挺胸膛,道,“外甥虽愚…”
“你先把你那一手字练好吧。”
没等叶提表完决心,盛纮一盆冷水浇下来。
盛纮的字是出了名的。
能进京,一是因为考绩,二是因为疏通,三就是因为他的字。
而叶提…
虽非狗爬,也挺说不上嘴的。
都是天资,苦也!
叶提白净的脸红了红,想想,倒无法反驳,只得拱手,闷声道,“外甥谨记舅舅教诲。”
见状,盛纮嗤地笑了声。
打了这么一岔,他也冷静下来,静静坐着,默默思索。
叶提也不急,饮着茶,静静候着。
许久,许久。
“你可有想过?若我一味偏袒林小娘,若林小娘再矢口否认,反说你栽赃,你该如何?”
盛纮再开口,竟是这个问题。
虽有试探的意思,叶提心里却放松不少。
这至少证明,便宜舅舅总算是理智的。
他轻笑了笑,道,“这不是赌舅舅公正吗?”
盛纮也笑了笑,直直盯着他,“我看不是,你此番谋划,有头有尾,不让子房,你若没有后手,我是不信。”
叶提微一皱眉,又松快道,“也罢,便说与舅舅,舅舅若不能公正处理,外甥自把一应证据口供送到舅母那儿,外甥手上还有一人,此人是周雪娘家里的,已经盯着张郎中好几日。”
“你…你、你…”盛纮砰地起身,一脸惊骇地指着外甥,结巴得挺有节奏。
这后果简直比昨晚当场揭开还折磨!
怕是自家那个大娘子能把后宅掀个底儿掉!
叶提赶忙起身,赔笑道,“这不是没送嘛,舅舅勿要担忧。”
他不停作揖,盛纮脸色稍缓。
“你不知道你舅母什么脾气?”坐下后,又斥了句。
叶提只得再表一番歉意。
小插曲过后,盛纮再次沉默。
好长时间,叶提都有点饿。
“你觉得我该怎么惩治林小娘?”
盛纮再次开口。
叶提精神一震。
他深知打蛇打七寸,不然不会布置这么些,更会直接在昨晚将事情挑了。
林小娘这人,不能给她辩解的机会,背着将罪定下是为上策。
罪,已定下;可谁人处置?
纵观盛府后院,能处置林小娘,除了盛纮,谁也不能。
王若弗哪还有大娘子的风头?
叶提那所谓的后手,实则后劲不大。
而想要盛纮处置林小娘,必得触及盛纮的核心利益。
他如此筹谋,就是直击盛纮最关心的利益,面子、家宅安宁、家族前程。
面子,他给盛纮保全了。
家宅安宁、家族前程的利害关系,不用他再挑明,盛纮自是清楚。
三者相加,盛纮不会不处置林小娘。
盛纮这话,还是试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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