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你父亲季清入仕任东宫太子侍读,颇得先德懿太子喜欢。陛下继位后,你父沉寂了近十年才慢慢得到重用,后来做到礼部尚书的高位。”小佛堂中光线昏暗,定国公沉着脸,说起了季初的父亲季尚书,言语中提及了先太子。
季初脸色一点点变白,先太子,池家的信还有……沈家的沈听松,父亲的死因果然是和朝廷争斗有关。
“文人重情、重义、重气骨、重名节,你父亲因此广结善缘,可也因此丧了性命。”定国公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带了些讽刺,他们聂家百年根基扎在军中,向来瞧不上不会审时度势害人害己的硬骨头文人。
忠君爱国,忠的必须永远是如今龙椅上的君王!成王败寇,无论当今是用了何种手段登基,只要他坐在龙椅上一日,先太子那一脉就永远只能是匪寇。
可惜,季清不明白这个道理,念着东宫的旧情私下同先太子一脉的遗嗣来往,替他们遮掩。季家只季清一人被陛下赐了慢性毒药,没有牵扯到旁人已经是那孽子苦苦周旋的结果。
不过,为了彻底斩断季氏和那孽子的夫妻情分,这点定国公是不会说出来让季初知晓的。
“先太子早就去世了,父亲他就算重情义也不该因此而死。”季初急着为自己的父亲辩解,二十年前的一段情分如何会波及到父亲身上甚至害了父亲的命,其中必还有内情。
“据闻,先太子尚有子嗣后代隐姓埋名,季氏,你父亲犯了当今的忌讳与先太子一脉私下来往,死的不冤。”定国公呵呵冷笑,脸膛发黑。季家的过错却连累到了他们定国公府,若不是季清执迷不悟看不清形势,何须如此。
定国公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季初的父亲是陛下赐死的,原因就是他和先太子一脉的人暗中来往。
“我父有错,何来的错?他可曾犯下天理难容的错事?可曾害过旁人?可曾霍乱过朝纲?可曾谋逆?和先太子一脉联系便是大罪,那去过忠王府的人岂不是都要赐死!”闻言,季初即使脸色发白,可还是据理力争第一时间维护自己的父亲。她的父亲兢兢业业多年一心为民,临到头居然死在了帝王的猜忌中,她心中愤懑不平。
当今篡位弑兄夺位几乎是全天下心知肚明的事情,当年赶尽杀绝,近几年为了掩饰罪迹又是昭告天下为先太子立碑又是从宗室过继了嗣子到先太子名下封为忠王,赚够了仁义的声名。到头来他仅因为多疑心虚就要赐死可能和先太子一脉有关系的父亲,何其可笑!
重活了一辈子的季初经历过战乱经历过城破,对于金銮殿上篡位的帝王只有嗤之以鼻。
他立身不正执政不堪,政事上任人唯亲,扶持了一大批的奸臣恶宦,任由皇子们明争暗斗,丝毫不关心百姓民生。再过不久,这个所谓的大齐盛世就会迎来内乱割据与外敌入侵的混乱……
定国公被她问得哑口无言,可转眼他又冷笑不止,朝政立场岂是一个养在深闺大宅的女子可以指点的。季清是没有谋逆的心也没有谋逆的能力,但他生了一双愚蠢的眼睛,看不清陛下的心思。
陛下过继忠王给先太子是为了有一个好名声不代表他就真的对先太子一脉毫无芥蒂了!恰恰相反,他的防备只会更重猜忌也会更深。
忠王至今无子,府邸周围全是重兵,就是陛下心思的最好证明,奈何季清看不明白。
不过季初能说出这番话维护亡父也不枉季清生养了她一场,定国公眼睛一眯,很快又道出了让季初心神大乱的一件事。
“说起来,提议陛下悄悄赐你父亲慢性毒药的人还是衡之,他同样也是陛下派去暗中查探此事的人。”
季初整个人瞬间僵住,不敢置信地抬起了一双亮的惊人的眼睛,一张小脸惨白地失了血色。
“季氏,你也莫要怪他,若不是他当机立断上书,我定国公府不但要被你父亲牵连,你的小命也留不下来。”
“去年的春天,他差一点就要休了你,好在你父亲坦然服下了他端过去的毒药,保全了你。”
“真相你既已明了,后日就离开定国公府吧,陛下饶了你一命你就走的远远的,莫要再回京城。”
季初踉踉跄跄地走出小佛堂,定国公轻描淡写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她的耳边嗡嗡作响,是聂衡之上书赐死父亲,是他为父亲端去了毒药,同样也是他早就有了休弃自己保全定国公府的心。
哈哈哈,好一个光风霁月高傲不屑阴私的定国公世子!好一个扬言离不开她什么都能满足她的好夫君!
季初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无声地笑,脸颊上的小梨涡十分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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