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自己是何时见过那位金吾卫副将的背影的了。去年春天年节刚过,她的贴身婢女单红刚死不久,聂衡之见她心情郁郁,主动提出带她回尚书府省亲,他们在尚书府住了两日。

住下的那晚,她去书房寻父亲,远远看到了那位金吾卫副将离去的背影。后来父亲就病了,原来这不是病是毒啊。原来那金吾卫副将是聂衡之的下属,奉了陛下的旨意一同让父亲喝下了毒药。

可笑,当时的她还欢喜聂衡之那两日的温柔体贴,原来他是在心虚。

笑着笑着季初就哭了,静静淌下的泪水打湿了她瓷白的脸,乌黑的鬓发,默默地流进纤瘦的颈间。

她还想起了父亲“病”中,自己的焦虑不安和聂衡之对自己的冷淡漠视。偏她那时还以为是自己操心父亲的病情忽略了男人,所以他才不满,冷漠。

原来那个时候男人就有了休弃她的心思,也对,怎么能让她这个平淡蠢笨的女子牵连他高贵的聂世子。

所以他才会肆无忌惮地在他人面前说出她季初是遵母命娶回可以随意玩弄的一个蠢货,让不小心在门外听到的她悲伤郁结,一个恍惚就失去了腹中匆匆赶来的小生命。

她曾无比期待的孩子,她曾无比敬爱的父母,间接都死在了聂衡之的手中。自己居然还为了一丁点儿可笑的同情心留在定国公府照顾他,季初觉得自己才是最大的笑话。

是她自己着相了,龙椅上有那样多疑自私的君王,朝中有定国公这样明哲保身的重臣,天下大乱在所难免。没有聂衡之搅弄风云,潞州城还会因为其他人遭受战乱……生死有命,就算聂衡之伤势早早好了,她和沈听松可能也难逃一死。

季初擦干了泪水,目光淡漠而坚定。

她要走,她要现在就离开定国公府,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夫人,您可算回来了,世子在屋中等了您好久。”然而,季初一回到东院,就被笑吟吟的辛嬷嬷等人请去了正房。

许是聂衡之知晓定国公传唤了她,急着要见她。

踏进聂衡之所在的屋中,季初死死咬着嘴唇忍住心中的恶心,她很想知道聂世子在间接害死了她的父母是如何这么坦然地亲近她,说出要为她父母报仇的时候又是为何那般的凛然?

“父亲可有为难你?你哭过了?”一看到心心念念的女子,聂衡之立刻开口询问,又眼睛锐利地发现了季初脸上不太明显的泪痕,瞬间绷直了唇角大怒,语气阴森。

李氏是他毒死的,定国公缘何为难季初!死了一个李氏,可还有一个聂锦之,他不介意再送聂锦之上路。

“并无为难,和李氏也无关。”季初冷冷地述说着事实,定国公将真相告诉她而已。

没有为难?聂衡之眯着狭长的凤眸狐疑地多看了她两眼不太相信,蓦然又觉得方才的语气太过暴戾,立刻垂下了眼眸,营造出一副萧索怅然的模样。

“父亲只知李氏,又何尝记着我的生母,她才是真的冤屈。”聂衡之浓密的眼睫毛微微颤动,透着一点空隙期期艾艾地看了季初一眼,语气含着淡淡的伤悲,“我有意为母亲立一个祠堂,你觉得如何?”

“世子纯孝!”季初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嘴角,指甲却陷入了手心里几欲沁血。

“本世子记得昔日你与岳父岳母的感情就极好。”聂衡之微微扬了唇角,实际上在得知李氏不是他的生母他除了愤怒之外还多出一分欢喜。

欢喜他并不是被遗忘忽视的长子,他的亲生母亲只不过早早去世罢了。即便没有父母的爱重,他还有女子的一颗心。

聂世子固执地以为那颗心只是暂时迷失了,迟早有一日还会回到他的身边。

“聂衡之,你怎么不去死?”他居然还有脸提起自己的父母,季初压制的怒火终于忍不住迸发出来,一张脸冷若冰霜。

聂衡之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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