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恒看着凉亭外雨声渐弱,挥手制止了谢之遥,朝文疏露出了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

知微堂。

“人没了?”明宣郡主看着匆匆来报的侍女,语气震惊。

那侍女十分惶恐的低着头,道:“文公子一炷香前还在后院等着,后来许是下了雨,便没见着人了。问了沿途的下人,说是看见文公子曾在凉亭避雨,如今四处在找,并没见着人。”

秦烨躺在床上,没忍住轻咳了一声,低低笑了一下。

他刚刚就在想,太子定然还没离府,若是同在后院,难道会遇不上?

若是遇上了,知道这位崇襄侯二公子是来“相看”他的,也不知道会作何处理。

看眼下的情景,这是把人直接带走了?

也不知道是好言相劝还是直接打晕套了麻袋……

明宣郡主却是已然看向秦烨,露出狐疑的神色:“是你让人将文疏遣走了?”

秦烨心中好笑,却只淡淡道:“儿子一直呆在卧榻之上,可没功夫派人出去赶人。”

明宣郡主见状越发肯定,怒道:“这是定国公府!谁不知道满京城就这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若没你点头,就是文疏自己想走,他能插翅膀飞出去不成?你就这么不想议亲,非要把自己绑死在太子那条船上,到底为的什么?”

秦烨见她越发纠缠不放,更不会把谢恒说出去,只得说了点实话:“母亲可知,陛下欲将我换下南疆总督一职,甚至若有机会,还又想将北边顾明玄换下来,看好的替换人选是谁?”

明宣郡主亦是常在京畿深谙朝事之人,虽不满秦烨避重就轻,还是回答道:“左不过是那两位,陛下的义子、如今的殿前司指挥使宋迁,和万寿公主的驸马、神卫军右将军左邈。”

“满齐朝够资历够军功,且和太子、晋王都牵扯不深,还能得陛下信重的,只剩下这两位了。”

秦烨微微颔首,言简意赅的道:“我信不过这二人。”

未及明宣郡主发问,他就续道:“宋迁、左邈,深受陛下信重,可他二人皆是媚上欺下之人,又因行事偏激与太子晋王皆是不睦。这样的人养在京城倒也罢了,到了边疆掌了兵权,不是好事。”

“甚至……会起兵变,以致民不聊生。”

短短几句话,堪称石破天惊。

若是谢恒在此,只怕心下不免对秦烨更添几分看重。

无他,秦烨看人的目光实在毒辣,书里,造反的就是这二位。

明宣郡主却是摇头道:“这与你信不信得过没什么关系,在陛下心里,他二人可比你和顾明玄可靠的多。”

明宣郡主很快反应过来,有些惊疑不定的道:“你是想……?”

换个不信赖宋迁、左邈的人当皇帝?

这念头太可怕,几乎一涌上就被狠狠的压了下去,屋内无人,明宣郡主却还是站了起来,环视一圈后压低了声音:“你疯了!当上登基三十余载,虽无贤名,却不乏手段。你忘了当年先太子是怎么死在南疆的,先皇后又是怎么郁郁而亡的?”

“更何况,为了这根本不知所谓的猜测,你就敢动这样的心思?你拿什么保证,太子能比当今陛下做的更好?”

秦烨却只是垂下眼睑,道:“我原本没动这样的心思。可……”

他斟词酌句的道:“太子是不一样的。”

撇开不怎么着调和行事总是出人意料之外,秦烨总能透过重重迷雾,看清那人的本质。

秦烨沉默了一瞬,不知道该从太子对昏迷中的自己上下其手开始,还是从武宁侯府中那句“孤心悦煜之”起头,亦或是从这十几日东宫的朝夕相处下手,分析出他对太子的定论——那是个胸有丘壑的赤忱君子,就是傻了点。

明宣郡主已经一脸恍惚的站了起来,将一只保养的玉白细腻的手贴在秦烨的额头上,探了探温度。

却只触碰到一阵冰凉。

半晌,明宣郡主收回手,又在自己额头上试了一试,有些犹疑的道:“太子给你下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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