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中,她感觉身子慢慢下沉,仿佛失去了控制。

氧气被慢慢剥夺,晕眩感让人无所遁形,但那种逼近窒息的恐惧感却很清晰。

更糟的是,之前受伤的右腿突然开始抽筋。

完了……

沈棠初忽然绝望地冒出个念头。

她呛了好几口水,意识渐渐模糊,强撑住让自己不要昏迷。

在生死之际,她眼前像走马灯似的乱转,完全无法控制,蓦然又跳到那天被傅柏凛抓住,他冷着脸,表情如雾霭沉沉,挡住她的去路。

仿佛全世界被按下静音键,只有心跳声重得出奇。

她模糊间感觉一个影子游过来,与她心底那个人重合在一起。

都说人死前会出现幻觉。

沈棠初不知道自己看见的是谁,真实还是幻觉,但就在那人靠过来,握住她手臂的那一刻,她忽然感觉累极了。

一个人难捱地撑了太久,终于能放心休息会儿。

她迷迷糊糊地咕哝了一声,被水吞没,又坠入更混沌的意识里。

沈棠初被抱上岸时已经是半昏迷,当时事发突然,是傅柏凛突然出现跳入水里,旁人才发觉不对劲。

别墅酒店的一套救援措施还算到位,幸好她溺水时间不长,尚存几分意识,被人用温暖的毛巾包住肩膀,她便吐了几口水出来。

她又感觉到呼吸……

那双杏仁眼睁开,小脸格外苍白,眼神透出几分茫然,她发现自己被很多人包围,那些目光都直直地落在身上,让她有些不舒服。

梁盼、杨凯南、钟斯白……很多张熟悉的脸。

她还看见,就在不远处那个人,他沉默地站在人群外,面目模糊而遥远,带着一身冰冷的水气,仿佛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

再一晃眼,人又不见了。

那一刹她心中也分不清是失望还是怎么,扶着身边人的手想坐起来,那一下却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踏实,沈棠初还是被自己设的闹钟惊醒的。

四点半,若不是溺水这一出,她收拾收拾就准备起床看日出了。

梁盼“哇”地一声扑上来抱住她:“初初宝贝你吓死我了!”

沈棠初被撒娇怪压得起不来,扯出一丝微弱的笑,“我没事,我都醒了。”

“都是我顾着看手机没留意你,你不知道,傅柏凛他一直瞪我呢!”梁盼想起刚才傅柏凛的脸色就害怕,比平时还淡,上岸后就只问了她一句话。

“是你拖她半夜玩水?”

梁盼自知理亏,沈棠初出事了她也是又急又怕,一句话也没反驳。

“他不是瞪你,他本来就凶,”沈棠初手指蜷了蜷,问,“怎么他当时也在吗?”

梁盼心里还有几分气没发完,本来还想趁机告几句状的。

可怎么说呢,她看见沈棠初刚睡醒,原本有些松散无神的眼眸,忽然间放出柔和的光。

有些期待又紧张的样子。

她忽然意识了什么。

幸好有梁盼,沈棠初才知道,原来她真是被傅柏凛救起来的,那一幕不是幻觉。

梁盼说:“当时都没人发现你出事了,傅柏凛突然出现!一下子跳进泳池里,我特么人都傻了!”

“突然出现?”

他当时在接电话,人应该在二楼,难道是接完电话下楼看见的?

“这不是重点,我跟你说,他生了好大的气,当场给那救生员下了脸子,酒店经理没半小时就带着礼物赶来道歉,傅柏凛根本不见,人家现在还在外面等着。”

梁盼啧啧摇头,但语气分明是很赞同的。

她当时都没忍住,把那救生员劈头盖脸痛骂一顿,干什么吃的?拿工资不干人事,傅柏凛凶是凶了点,但是解气。

她忽然一声坏笑,挑起沈棠初的下巴:“冲冠一怒为红颜呐,我们初初宝贝也有祸国殃民的本事。”

沈棠初把脸藏进被子里,隐隐扬起笑意。

心底泛起微妙的小气泡,一个念头横冲直撞地冒出来,带着股头破血流也不回头的孤勇。

她想见他,立刻,就现在。

等不下去了,她想要告诉他这些年的心事。

那些荒唐,迷茫,笨拙……还有些狼狈的野心。

她曾经努力把自己藏起来,又想要他看见自己。

即使她真的难过到想要缩回壳里。

可只要他一点点鼓励,她就能抓住渺小而微茫的希望。

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开,那么——

至少赌一次呢?

-

梁盼送她回旁边那栋别墅。

和她那里不同,这房子静得很,梁盼抚着心口,朝楼上翻了个白眼,然后撒腿就跑。

显然是对傅柏凛的惧怕打赢了她们之间的伟大友谊。

客厅里的行李箱还在原处,沈棠初觉得奇怪,这不像他的作风,难道是还没回来?

等她轻手轻脚走上来,却发现走廊左边最后那件房门是关着的。

里头阒然无声,但她肯定傅柏凛就在房间里。

这种时候她宁愿相信直觉。

沈棠初抬起手,想了想,又回到房间去洗澡。

其实刚才医生交代过暂时不要洗澡,怕再晕倒,但她尽量洗得很快,打开浴室门,让雾气散出去,这样不至于缺氧。

淋浴间正对着一面防雾镜,隔着玻璃门,她看见自己被雾气蒸得红扑扑的脸。

像雨夜中亮起警示的红灯。

她心里很矛盾,被鼓噪的心跳逼着往前冲,又胆怯,下意识想放慢一点节奏。

但澡总有洗完的时候。

她将自己擦干,在穿衣服时,拿起原本准备好的家居睡衣,上面的海绵宝宝图案像在对她做鬼脸。

这也太幼稚了……

然后她鬼使神差地从衣柜拿了件浴袍穿上。

最终站在那道门前,即将跨过禁区,她心想,至少能看起来从容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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