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说啊,方公子怎么可能喜欢这样怪脾气的女孩子。”

谢颖心里恼怒,但是心里素质到底不是同龄女儿能及,她笑了一下,“女儿家的价值到底不是靠夫婿来衡量的。我在宫里有娘娘教导,获益良多,就算出宫不嫁人,自己也能活得很好。姐姐们不要看低了自己,也不要看低了我。”

她不卑不亢一席话,只招来了姑娘们更欢乐的笑声。

这时,却有一个清哑的声音缓缓道:“‘女儿家的价值到底不是靠夫婿来衡量的’,这话说的好哇……是谁?”

谢颖诧异地望去,看见一个瘦弱而美丽的蓝衣少女,慢慢从座位上起身,朝这儿望。

她的容貌和几年前几乎没有变化,谢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是萧家嫡女,萧道徽。

只不过,几年前,她还尖利地嘲讽谢家是“乡巴佬”,怎么几年过去,就变得深沉顿郁了许多?

“呵呵,母亲不贤惠、不好好相夫教子,坚持要编纂什么劳什子金石书,被休弃,还把丈夫气死了,女儿也是这副德行,哪怕寄养到叔叔婶婶那儿都改不了骨子里的离经叛道。萧家是要完了。”

有人嘀嘀咕咕,被谢颖听到了。

她的目光对上萧道徽的,对方美丽而暗淡的丹凤眼一亮,好像风雨中找到了一块浮木。

谢颖的心里一下子多了一点力量。她平静地说:“诸位姐姐,人各有志,你们选择的人生路若是对的,也不必硬要踩在别人的人生上才显出它的无与伦比。静默修身,才更像熟读《女训》的贵女,不是吗?”

“嚯呀,在宫里呆了几年,讲歪理、蛊惑人心的本事是不小。”

“她也没成功蛊着太后娘娘给她一个位份呀?”

兴许是议论了许久,在座的夫人也没有人管,这些小姐的声音猛地拔高了,颇有些肆无忌惮。

谢颖不打算说话,正准备坐下,无视她们,一个熟悉却久违的温和声音,朗朗传来:

“诸位世家小姐,真是替哀家操心了,哀家十分感动。”

谢颖猛然抬头,看见礼明殿大门敞开,门外风雪交加,宫人撑着结实的伞,正在抖落雪花。太后娘娘,一身明黄色朝服,戴着全套珠翠头面,端稳而沉静地迈入殿内。陈允娇就跟在她身后。

她突然眼睛有些湿润。

很多年前,初次入宫的那一日,太后娘娘也是仿佛天神一样,在这样的时刻出现。

仿佛什么都没变。

礼明殿所有人齐声行礼问安。

那些世家小姐跪在原地,尴尬至极。免礼平身后,曲承遥扫视四周,往日沉静的光芒隐去了,定定的目□□势十足,不刻意摆出高傲的姿态,已经仿佛一朵完全绽放的姚黄牡丹,光芒四射。

她语调温和,却异常笃定、不容置喙:

“谢家颖娘陪伴哀家多年,哀家之前一直认为她年幼,尚不宜册封,如今也是时候了。本想宴会结束再宣布旨意,不过,既然各家小姐如此好奇,那么哀家就提前下旨,也好让各位安心用膳。”

一瞬间,众人神色各异。那群小姐瞠目结舌。站在曲承遥一旁的陈允娇,袖下的手攥紧了——莫非要封谢颖……皇后?

谢颖自己也错愕了。

“谢颖,侍奉哀家多年,敬慎持躬、性资敏慧,册封为宁阳县主,享食邑俸禄。钦此。”

不仅是小姐们,连在座的夫人们,都呆了。

惯例,郡王之女,才可以册封为县主。谢颖虽然出身谢家,算是名门之后,可也并不是皇室血脉啊。

最关键的是,宁阳,可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封号,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封地,且是大楚最富庶之县,岁收可抵一个郡!

不等她们反应,太后却继续道:

“另,谢颖德才兼备,册封为正五品知制诰,负责草拟景坤宫内制,不日上任,钦此。”

知制诰!草拟景坤宫内制!

朝野上下谁不知道,曲太后把控朝政,仍未放权给皇帝?

知制诰,看似正五品小官,代表的,却是日日行走在太后娘娘身边,负责撰写发布政令的第一人!

说是“宫内丞相”都不为过!

谢颖,这是“复宠”了吗?

——不,这不是“复宠”,而应该叫作“更上一层楼”!

有的命妇意识到不妥,刚想要提一些异议,却听得太后又发话了:

“小姐们感情深厚原是好的,不过宴席要开始了,还是回去落座吧。”曲承遥淡淡扫视了一眼慌乱地站在原地的贵女们,面上看不出表情,“若是坏了规矩,就算是除夕佳节,哀家和皇贵妃也是不得不责罚的,那可要惹得你们母亲伤心了。”

命妇们不敢多言了,忙用眼神示意不成器的女儿们回来。

本以为只是小姑娘们聚在一起玩闹,谁知道她们去惹了谢颖?本以为谢颖早已失宠于太后多年,谁知道太后如此明目张胆地护着她?

众人皆是在心底思忖。

这个大费周章的旨意,是不是暗示,太后娘娘没有打算让谢颖入陛下后宫呢?

太后娘娘迟早要让权。一个县主、一个负责草拟景坤宫政令的知制诰,其实也不会炙手可热太久,她们原不必放在心上。

最关键的,还是那个皇后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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