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镜从没想过自己最脆弱最放肆的时候竟会被人撞破,原本清爽的晚风当即变成刺骨的刀子,孙曦疑惑的声音如同一记惊雷,吓得她顿时酒醒了大半。
然而愈发困窘起来,几乎连嘴都张不开。
孙曦倒是丝毫没有察觉到飞镜的局促不安,他眯着眼睛歪着头看了她半天,“难道……你是来给我送酒的吗?”
酒?
飞镜这才回过神来,果然,天井内满是经过喉管发酵后柔顺的酒香。飞镜连忙仔细打量他,孙曦身形有些摇晃,一双眼挂满了雾气,显然并不清醒。
所以……他其实是喝醉了?甚至比她醉的更厉害?
一个念头闪过,然而飞镜一向是不相信自己的人生中有任何容易的因素存在。是而仍不敢确定孙曦是否看到她满脸泪水的狼狈模样。
但还未等她看清孙曦面容,却见对面的人忽然举起手来,伸出一根手指直戳戳地指着她,朗声道,“就是你!”
“田飞镜,别以为你来给我送酒,我就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孙曦横眉冷对的时候还是挺凶的,飞镜被吓了一跳,更是一动不敢动,傻乎乎地呆站着看着他走上前来。孙曦离她越来越近,弯下腰同她四目相对,微眯雾眼和朦胧月色相互纠缠,愈发衬得他像只锁定猎物的花豹。
飞镜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孙曦是这样一个通身弥漫着危险气息的人物。
她眼里的孙曦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用他那双多情又无情的眼睛望着这世上的一切,总是一副万事尽在掌握可随时又可丢弃的模样。
甚至更多时候,田飞镜只觉得他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病秧子罢了。
明明孙曦就在她面前不到三寸的地方打量着她,可飞镜却没来由地想起之前他被罚跪祠堂,大太太对她的嘱托——汤食不可太烫,不可太凉。肉不可不吃,但也不能多吃。餐前要先喝一盏参汤来暖胃,其次才可进些其他吃食……
仿佛孙曦是个纸做的人,稍有不慎,一滴眼泪就能把他给打透了。
“喂!你知不知道这长安城有多少人想看看我这双眼睛……不许走神!”
飞镜正神游着,忽然耳边传来某人非常不满的抱怨,连忙回过神来正对上他那双明亮如月的双眸。他的眼神……什么时候这么清亮了?
他到底醉没醉?
酒意作祟,田小姐想要抓狂。
然而孙曦却没给她回答的机会,知道飞镜的目光又重新回到他的脸上,这才满意地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摇头晃脑道,“田飞镜,你心里对我有什么……有什么肖想!”
“觊觎本少爷的人多了,你别以为自己胜算很大?想得到我?”
孙曦忽然抓住她的肩膀,飞镜吓得要叫,却被孙曦一把捂住。却看他像个小孩似的下巴一扬,“想的美!我才不是那么轻易就会乖乖就范!”
一说完,他自己又觉得何处怪怪的,喃喃,“不对,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
这话说出来怎么没一点气势呢?
孙曦狠狠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试图恢复清明,显然效果甚微。
……看来是醉的不轻。
飞镜听他这一通毫无逻辑的醉话,终是放下心来。他们二人都有些上头,不觉说起话来也顾不上什么该说不该说了,飞镜最看不惯他那副自命不凡的臭屁嘴脸,嘴上也不落下风,“孙曦,你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我到你家来,从不是高攀!配你……更是绰绰有余。”
“好大胆的女子!”孙曦瞪她,“我!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大业九万疆土,可找得出一……一个才高于我的?还……还有,你不能怪我看不上你。我爹什么身份?你爹什么身份。”
这场景着实怪异。大业一向尊礼重道,更是忌惮男女往来。女子一向崇尚自矜谦逊,别说同男子争辩,便是同男子说话,便是大大的失礼。许多女子自从订下亲事之后直到出嫁都不会踏出自己的绣楼半步。有的人家心疼女儿,还会放任其出阁前悄悄看上良人一眼。更多则是,直到大婚当日被人掀开盖头,这才能头次见到夫婿面容。
然而在最重规矩的清流孙家的后院的某处天井内,身负婚约的两人却是百无禁忌,什么身份脸面全都抛之脑后,就这般大眼瞪小眼地试图让对方屈服,更是将自身条件身家皆视作摊头猪肉般摆上台面争执比拼,非得争个高下出来。
若是恭颐族姬了解此状,只怕得气得一头倒下去。
然而飞镜也是寸步不让,“你?孙曦,你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啊?没有孙家,你算什么东西?不对,你们孙家算什么东西!”
“我爹!庐江田沛郡,虽不过一介知州,可赤胆忠心,独对万余蛮人也未曾开城受降!他是被人砍碎了脑袋,死在任上的!”
“还有……就你那几句酸诗,我闭着眼都写得出来!”
飞镜正兀自说着,却忽然肩上一沉——孙曦已是不胜酒力,倒在她肩上昏昏睡去。
“嘁,就这点酒量。”
飞镜不屑,可也不知道是月色太温柔还是如何,语气不自觉柔了下来,伸手戳了戳他的脸,确认他已沉睡之后这才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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