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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竹也是没想到自家少爷对田小姐没兴趣,倒是对田小姐她爹好奇起来,迟疑道,“田小姐的父亲,听说不是故去多年了吗?又不在长安多年,小的也不甚了解。”

孙曦对着他的后脑勺又是一下,“我当然知道你不了解,那你还不快去查?”

庆竹委屈巴巴,不过倒也利索,隔日一早孙曦刚从阔海楼里温书出来,就看到庆竹一脸“夸我”的神情凑上前来,“得了,田老爷那事,少爷。”

孙曦了然于胸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等回了自己的院子细说。主仆二人还未出园门,便看到孙骞沉着脸从外头匆匆走进,神色凝重。孙骞虽是排行在孙曦后头,然而二人相差不过半月,是而今年两人都要下场科举。

因着科举一事,孙曦虽嘴上总说简单却也不敢掉以轻心,日日秉烛夜读,三更灯火五更鸡地熬着,这才发觉他也是许久未曾见过这个沉默寡言的庶兄来。

“五哥,怎么,昨夜有人相邀,今日起的这样晚?”

孙曦贱嗖嗖地同他开起玩笑来。说起孙骞,孙曦与他虽留着同一血脉,然而却实在无法称上一句“相熟”,一是积善堂和弄影馆的陈年旧事,二是他们年岁实在太过相近,虽是没人说些什么,可他们也知道私底下这孙府的人总是要将他们比较的。

孙曦张扬自由惯了,自然看不得这些麻烦非常的弯弯绕绕,下意识地总是不想同孙骞同处一处,如此兄弟关系也就这般不咸不淡地过了许多年。

孙骞是恪礼守节之人,即便他与孙曦同岁,可每次见了孙曦仍旧是规规矩矩地抱拳行礼,并未因长他几个月便拿乔摆谱。即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孙曦是在同他开玩笑,仍旧一板一眼答道,

“多谢六弟体恤,今日父亲无事,便传了我去说要考察,沉碣愚钝,废了好一番功夫。”

此话一出,孙骞便发现对面的人没了声响。孙曦虽是故意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却到底是少年心性,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孙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沉碣自幼不如六弟聪慧敏锐,今年你我一同科举,父亲这是担心我要丢孙家的脸面的。”

孙曦却笑了,“你怎么会丢孙家的脸呢?在他眼里,我已是将孙家的脸丢尽了。”

孙骞连忙道,“六弟你千万别这么觉得,父亲对你,是爱之深责之切。他心里一向是看中你的,你切勿为过去之事介怀啊。”

孙曦拍拍他的肩膀,“五哥,你我年岁相当,说起话来怎么如此老气横秋?可你现在便如此老成,以后可怎么办?”

“我……”

“好了,照那老头的习惯,必定是还要给你留下功课的。你且去忙吧。”

孙骞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孙曦,见他神色自若,这才行了礼等了阔海楼。

孙曦二人出了园门,庆竹不满地啐了一口,“得瑟什么呢?不就是到老爷面前温个书,有什么好拿出来说的?”

孙曦倒是看得很开,“这话是我先问的,他就答了。难道他真去了父亲面前,我还要逼着他撒谎吗?那我成了什么人了。就因为父亲一向看不惯我,难道孙家所有的子息都不能得到父亲垂爱了吗?”

“从大哥一直排到他,我挨个生气,那还活不活了。”

庆竹还是不满孙老爷只召唤了孙骞的事——毕竟孙曦自开蒙以来,能到孙老爷书房的次数便屈指可数。庆竹实在想不明白孙老爷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从前开蒙的时候他家少爷还坐在老爷的膝头,老爷更是捋着胡子大夸奇才。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孙老爷却是再也不召见孙曦到自己书房来了,对待孙曦更是放养非常。

如今都开始明目张胆地偏袒庶子了,也就他家少爷这般大度,还替一个庶子说话!

对于孙老爷的态度,孙曦当然也是失落困惑的,可他清楚地知道:他的父亲只是不喜欢他罢了,这并不是孙骞的错误。

他一向是不屑迁怒于他人的。

他未曾迁怒于田飞镜,正如他也未曾迁怒于孙骞一般。

孙曦虽然作风放浪形骸,然骨子里实则一直是个老实大度的孩子,在男女婚嫁一事上,他一个顶天立地的俊美少年都不能自控,又何况是她一介弱女子。

一想到田飞镜,孙曦又想起那晚天井里的明月。那天的明月总觉得有些奇特,好像天井里的那轮与他院子里的并非同一轮。

于是又忍不住想起了她那晚的话,想起她是如何盯着一脸泪水仍旧固执地不肯低头。

田飞镜也挺可怜的。老实孩子孙曦在心里想,说起来他俩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在父亲这一块上或多或少都有些苦果。然而他虽不得父亲赏识,好歹他家老头还活着,而田飞镜不但没了父亲还得孤身一人入这孙府来遭这份洋罪。

孙曦自小被大太太当个宝似的捧在手里,自然是明白恭颐族姬是何等厉害性子,田飞镜是甭想在她面前讨的半点好处的。

可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或许是田飞镜表现的太不像个弱者了,他每次遇见她都没法从她那里讨的半点甜头,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他给打发了,她步步为营把自己包裹得进可攻退可守,让孙曦一见到她满心都是想撕破她这副伪善面孔的念头,全然忘了要如何可怜她。

可田飞镜口中的“战死”究竟又是如何呢?

回了自己院子,快快催促庆竹说来。庆竹跑了一上午,早已渴了,连干了一碗茶水擦擦嘴才道,“我打听到那田知州生前最爱弹劾,后来得罪了张贵妃的哥哥,连官家的面还未见着就被贬出长安城外,后来一路到了沛郡。可奇就奇在,田知州却是命断梦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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