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之后,一辆崭新的布加迪开进了梁家别墅的停车场,陆文停车取出钥匙之后连忙跑去开后座的门。梁川故披上风衣,不紧不慢地下了车,其间陆文想去扶一下,却被梁川故抬手示意拒绝了。

“停车场的车,随便开一辆下班吧,辛苦了。”

“老板,我送你到门口。”

“不用了,几步路。”

梁川故制止了他,一脸不想多说话的样子,陆文也不是不识趣的人,说了句老板早点休息就美美地挑车去了。

现在就指望以林家少爷的智商,能理解他发过去的消息了。

但愿老板没事!

今夜皓月当空,皎洁的月光将草坪镀上一层银亮,当汽车发动的声音消失之后,整个别墅区就显得格外寂静,又因为秋夜晚风料峭的缘故,总让人觉得萧条。

梁川故照例走到门口使用指纹解锁,手指刚刚按上去,门却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双手从那样寂静萧条的月夜里拉进了温暖明亮的家。

“哥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

林知年一边抱怨一边给梁川故脱风衣外套,他穿着单薄的居家服,腰上系着蓝白格围裙,中长发用一根简单的黑色皮筋随意地扎了起来。

梁川故没有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太多酒的缘故,他的心跳比往常都要快些。

“不是让你早点睡觉吗?”

他尽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严肃一点。

“知年已经睡了一觉啦。”林知年把门关上之后又绕回他身前,邀功一般地对他说,又突然有些羞赧似的,声音降了几个调,“但是睡着睡着就饿了,所以刚刚起床煮了一点面。”

“不过知年好笨,一不小心就煮多了,哥哥可以帮知年吃一点吗?”

说实话,梁川故不太敢吃林知年煮的面。

林知年的厨艺他只是远观过,但就是那么远远地看上一眼,那些黑黑褐褐的东西便已经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反正不是人能吃的东西。

但他确实饿了,胃也很不舒服。

更重要的是,他发现他现在居然对林知年说不出拒绝的话。

梁川故试图克服自己内心的刻板印象,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提前想好了要是再看见一团黑糊糊的面条该如何拒绝的措辞。

出乎他意料的是,林知年煮面的水平还不错。

他将锅里的面条捞出来,分别盛进两个白瓷碗里,加了点陈姨熬的高汤,撒上葱花,最后盖上两个金黄喷香的煎蛋,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梁川故刚从一堆山珍海味灯红酒绿中回来,看着在厨房里忙活的男人,一股异样的感情涌上心头。他下意识感到不适,但起初那点不适过了之后,便只剩下莫名的情愫在心脏蔓延。

“哥哥渴不渴呀,知年冲了杯蜂蜜温水,在客厅的餐桌上,哥哥要是渴了的话就喝了吧。”

“……谢谢。”

他说着,却没有往客厅走,而是走进厨房抽了两双筷子,顺便把两碗面端了起来。

林知年正在解围裙,见状连忙道:“哥哥放着,知年来端就可以——”

“不是说不小心煮多了吗?你一个人要吃两个煎蛋?”

还用模具很用心地煎成了不太完美的心形。

“知年是个成年男人呀,吃两个煎蛋算是胃口大吗?”林知年皱起漂亮的眉头,似乎有些苦恼。

“……倒也不是。”

梁川故不知道怎么说,但就是觉得有点奇怪。

真的是巧合吗。

“哥哥,知年饿了~”

梁川故垂眸看他,无奈之下只能将心里多余的念头暂时压下去:“走吧,我也饿了。”

“哥哥真好~”他上来挽着梁川故的手往外走,梁川故也不好闪躲。

他不知道自己有哪里值得被夸,明明所有的事都是林知年做的,最后反倒是林知年说他真好,林知年的脑回路是不是有点奇怪?

而他是不是有点没有礼貌……

“谢谢你。”他喝完杯子里的蜂蜜水,突然想起今天早上自己抢他牛奶喝的事情,一时间有点无颜面对林知年。

林知年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红着脸小声问道:“知年不要哥哥的谢谢,知年想要哥哥的奖励,哥哥会给吗?”

“给。”

“真的吗?是什么呀?”他突然兴奋起来,像小孩子看到自己最心爱的玩具一样,连眼睛里都熠熠地闪着光,“是摸摸吗?是抱抱吗?”

“还是……亲亲呀?”

他说完这句,没等梁川故说话,自己反而先害羞起来,用双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和通红的脸颊。

梁川故见状,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笑容里没有他一贯的冷漠或是嘲讽,有的只是他并未发现的情不自禁,当他意识到自己在这样笑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有一瞬间的怔然。

“哥哥不要现在就告诉知年!让知年先猜一猜!”林知年期待地说,“哥哥明天再告诉知年,知年就能这样开心一整晚,连睡梦都是甜甜的,像甜牛奶!”

梁川故看着他雀跃的眉眼,心情有些复杂。

但他终究还是说了声好。

说完不等林知年再说话,他就低头去吃那碗热腾腾的鸡蛋面了。

鸡蛋还行,面条煮过了火候,吃起来口感实在不算好。

但梁川故一口一口吃完了,胃里也渐渐地没那么难受。他很久没吃过面了,除了他母亲和家里雇的阿姨,没有人会专门给他下厨,他也不会专门雇人给他煮一碗面。

“哥哥,知年也吃完啦!”林知年扯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唇,把空空如也的白瓷碗端起来给梁川故看,一脸求表扬求夸赞的表情。

“……真厉害啊。”话音未落,他又轻声加了一句,“知年。”

“啪!”

当天夜晚,梁家别墅的垃圾桶里多了一具白瓷碗的尸体。

睡觉前林知年一直缠着梁川故,想要让他再叫自己一声,梁川故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开口了。

可能是酒精的催眠作用在起效,也有可能是人吃饱喝足之后就容易产生困意,这一晚上梁川故连一片安眠药也没有服用,很自然地就进入了睡眠状态。不同于依赖药物时的睡眠质量,这一晚上他睡得很好,还做了一个很轻松的梦。

梦境里具体是怎样的场景他已经记不完整了,只知道是在一片如茵的草地上,院子里似乎还有一棵格外高大的法国梧桐,旁边种着几颗歪歪扭扭的青柠树,那里很安静,安静得像是没有人居住。

但其实是有人的,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孩子。

然后是怎样,他就完全不记得了,梦境破碎得不成样子,在他脑海中留下的痕迹很淡,他越是想要把它们拼凑起来,它们就消失得越快。

他睁开眼,发现已经天光大亮。

厚厚的窗帘被拉开了,那个常年只留一道窄窄缝隙的窗户也被完全推开,秋季难得的温暖阳光混合着青草的香气在原本单调沉闷的卧室无声蔓延,他望向窗外,看着藤黄的树叶被微风吹拂的样子,已经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风景了。

身边的被窝里尚有余温,他知道林知年昨晚来过,那时他在半梦半醒之间,看见是林知年便没有阻止。

梁川故一边起床一边反思,就这样任由林知年黏着自己到底算怎么回事,到时候万一他真的离不开自己又该怎么处理?

他心不在焉地洗漱,从衣帽间随意找出一套西装穿好之后就下楼准备吃早餐。他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的心思已经不在工作上了,要是放在平时,当他看到阳光的那一瞬间他就能直接破大防,更别提吃什么早餐想什么林知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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