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如此,他这一步牌亮的太早,又起不到震慑作用,当真将是满盘皆输。

而叶令仪在余鸿之屏住呼吸、严阵以待地凝视中,缓缓地……拿出了一支羊毫笔。

——很破的那种。

笔尖跟杂草一般拧成大小不一的几股,笔身不但毫无修饰,甚至尾部还劈叉了,看着都有点扎手。

余鸿之:“……”

众内门弟子:“……??!”

师叔啊,闹呢?

沈卿面如菜色。

……被叶令仪气的。

她“啪”的一声抬手盖在脸上,脑瓜子被震得嗡嗡的。

尚且年少未经历过摧残的沈卿,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多年以后,叶令仪成为了清虚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在她的带领下,大家摆摊的摆摊,卖葱油饼的卖葱油饼。

有敌人来犯,只见她毫无惧意上前,手持一棵大葱,正义凛然地指向对手:你再不放下手中的天阶法器,我就要用大葱教你做人了。

对方痛哭流涕,狼狈而逃,边跑边惊恐喊道:快逃,她有葱!

沈卿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脆弱的神经马上就要断掉。

你亲娘七舅姥爷的,叶令仪。

余鸿之原本警惕的心,顿时就落了地。

他看着叶令仪手中那支灰突突又破旧的羊毫笔,几乎要笑出声。

再想起方才叶令仪只靠那些符箓,本人一招都未出过,眼底终是没忍住露出一丝轻蔑之色。

不足为惧。

清虚派竟是已没落成了这般,连一个徒有运气的草包,都能寄予厚望。

叶令仪不在意余鸿之泄露出的嗤笑,她神色平静,甚至朝对方心情很好的笑了一下。

在余鸿之意识到不对之前,叶令仪没有放过对方放松心神、毫无防备的瞬间,挥笔轻声念道——

“城春草木深。”

顷刻之间,金光大放。

山石平地而起,巨树擎天密布,充满蓬勃生命力的草木疯长,将千万年的年轮绽放在这一刻。

坚硬不可破的玉石浮台随着灵植扎根寸寸裂开,碎石轰然掉落下去,被禁制阻隔,并未伤及旁人。

巨树之森似有生命般,遵从叶令仪的心意,将这整个浮台包裹住,遮天蔽日。

余鸿之骇然后退,看出叶令仪想做什么,欲往浮台上空飞行,却晚了一步。

数之不尽的枝桠飞快生长、编织,将这方天地的最后一丝阳光,都夺去的干干净净。

在围观的内门弟子看来,便是整个玉石浮台,瞬间被树枝藤蔓包裹成了一个巨大的茧。

里面是什么景象,余鸿之现在如何,无人知晓。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内门弟子们俱是傻愣愣地看着,一时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

这是什么术法?

筑基期,竟然能使出这般威力的术法吗?

沈卿难得呆了片刻。

只不过,她脑海中想到的事情,跟其他人不太一样。

方才荒唐的想象,不知为何,竟诡异的合理了起来。

世事难料,或许真的会有,大葱真人。

沈卿当即决定:这葱油饼,她下次还是尝一尝吧。

巨茧之内。

叶令仪竭力撑着将这茧编织出来,一脱离观战者的视线,便开始狂磕回灵丹。

她虽想试试这’城春草木深’的威力,又下意识不想暴露这术法需要大量灵力源源不断投入的缺陷。

既然是弱点,自然是无人知晓才好。

她一边磕回灵丹,一边感应着余鸿之的位置。

这巨茧中,她便是唯一的掌控者。

没有阳光,即使修士目力极佳,也分辨不清方向。而她的气息隐匿在了植被中,余鸿之是找不到她的。

未知会带给人更大的恐惧。

她能感应到余鸿之正在疯狂用鲛纱攻击植被。鲛纱的确极强,但这茧内的灵植再生的速度惊人,只要叶令仪还在灌入灵力,余鸿之的攻击便毫无作用。

两者天生相克。

叶令仪如果想要解决掉余鸿之,只需要一瞬。

但她隐隐感觉到此刻体内灵力不断抽出又不断灌入,疯狂运转之下,竟然有了突破的征兆。

若是此刻压制下去,日后怕是会很麻烦。

她干脆地盘坐下来,边磕回灵丹,边全力突破筑基中期的屏障。

任是谁也想不到,竟然会有人在比试过程中,就地一坐,当场进阶。

众内门弟子虽看不到茧内发生了什么,却能感应到,叶令仪的周身气息在不断攀升变化,越来越强。

冯沅君不由得目瞪口呆,摇头嘿了一声,嘟囔道:“竟然是要突破了。”

众目睽睽之下进阶,莫无衣算了算日子,不由感叹。

这才几日?

如此修炼速度,未免太过惊人。

只是她手中那支毫不起眼的羊毫笔,竟会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不怪莫无衣想不到。这修界内几乎所有的灵器法器,俱是外观越精致美丽,品阶越高。

就像是余鸿之的鲛纱,便是看上一眼就陷入其中,自有惊世之美。

松仙真人纤纤玉指轻点,淡声道:“徒儿,你且好好看着。不久后擎塬秘境再次开启,你若想成为这年轻一辈中的第一人,便勤加修炼,早日晋入金丹境。”

花簌雪垂眸,轮廓柔和而淡漠:“是。”

余鸿之在茧内被彻底隔绝了气息,并未察觉到叶令仪进阶。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手握鲛纱,竟还是输给了松间一脉的清虚弟子。

难道真如父亲所说,这清虚一派之中,藏着惊天秘密吗?

思绪纷乱如麻,逐渐转换为野心。

他原本盲目且慌乱的在茧内用鲛纱随处攻击,此刻却突然冷静下来,索性停止了一切动作。

小不忍则乱大谋。

余鸿之行过万里进入这清虚,本就不是为了一时之气。

输给叶令仪又怎样,她越强,便越证明父亲派自己进入这清虚,是有意义的。

叶令仪忙于突破,一心无法二用,并未注意到余鸿之的异常。

不知过了多久,叶令仪只觉周身灵力运转畅通无阻,灵台一清。

她睁开眼,进阶的玄妙感难以描述,只能简单总结为,变强会让人上’瘾。

叶令仪起身拍拍道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朝余鸿之的方向走。

她摸着下巴思索,该怎么处理好呢?

如果用藤蔓攻击也未尝不可,但未免太过简单粗暴,没有多少意思。

努力思考了半天,叶令仪眼睛一亮。

有了。

她从储物戒中费劲扒拉翻出来两张单独放置的符箓,这茧内黑漆漆的看不太清,她仔细分辨了一下极为相似的两张符箓,从里面抽出一张来,“啪”的一下贴在了余鸿之身上。

那符箓在接触到余鸿之的一瞬间,便消失不见。

叶令仪将剩下那张扔回储物戒中,满意地拍拍手:成了。

她心念一动,将纸片和羊毫笔收回,巨树包裹而成的茧一点点化作光点。

阳光刺目,叶令仪不太适应的闭了闭眼睛。

本来做好伤筋动骨准备的余鸿之,突然发现自己已经重新回到了浮台之上。

他低头确认了一下,除了最初符箓留下的伤以外,似乎并无大碍。

余鸿之惊愕愣住,猛地转头看向叶令仪。

她不可能这般大费周折,却什么都不做。然而这一看,却注意到叶令仪境界突破到了筑基中期。

他惊疑不定地想,难道是因为刚巧到了突破关头,才放过了他吗?

叶令仪神色愉快地朝他笑了一下,干脆地伸出手来:“师侄,认输吗?不认的话,还可以继续打。”

余鸿之看出她的言下之意,虽然不解,但能不受伤自然是好事,痛快地拿出三百块上品灵石交给她:“认输。”

叶令仪看他松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心想,你想多了。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只不过比起揍你一顿而言,这样更好。

日后这余鸿之对她来说,还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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