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乘轿辇和聘书的确是烧了,轿辇是纸裁的,烧起来很快,灵火一撩就化成飞灰。
在这个世间,鬼魅阴物依然是晦气的东西,被人们所避讳。有些符师修炼鬼符,能以符咒驱使鬼煞,被称为鬼符师,在如今这个符师颇受推崇的世道里,鬼符师依然不受人待见。
不过,好歹鬼帝陛下以鬼身成神,位列十二正神之一,和一般的恶鬼可不一样。他爹肯定不知道那下聘的恶鬼是北冥鬼帝,否则,定然早就欢天喜地地将她打包好了。
宣芝还隐约记得,在自己被烧得昏过去之前,申屠桃曾往她手里塞了什么东西,硌得她手心生疼,她看向自己哥哥,低声问道:“那、连我手里拿着的东西也一并烧了?”
宣磬略一回想,“你说那根枯树枝?”
“枯树枝?”宣芝心里十分诧异,面上倒很快收敛好表情,看见宣磬点了点头,“一并烧了。”
宣芝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申屠桃郑重其事塞在她手里的为什么是会是根枯树枝,还被宣磬这么一个小小的筑基一把火烧成飞灰——鬼帝陛下若真拿一根平平无奇的枯枝当聘礼,未免也太寒酸了点。
要是当时她醒着,她也得放一把火烧了。
但恶鬼的聘书不是烧了就能了事的,宣家人之前想要将她送回云家,想来也的确有部分是出于想要保护她的心理。
她爹和哥哥显然要去商议后面该怎么办,没有在此多逗留,嫂嫂也跟着一起走了,只留下宣母跟她多说了一会儿话,又吩咐丫鬟将她屋里打点妥当,叮嘱她要是在屋里呆着闷,可以去院子里走走,但一定要穿暖和了,不能着了风。
宣母对她的关心细致入微,手心柔软又温暖,宣芝握着这双手,能感觉得出来,在她昏迷期间,是她一直在身边照顾自己。
她是那种很标准的古典美人,纤眉柔目,温婉贤良,将宣家后宅打理得妥妥帖帖,大事小情上全凭家里男人做主。两母女感情其实很好,原主的性子也随她。
宣芝轻轻抚过她眼下青痕,柔声道:“阿娘,女儿不孝,这几日辛苦娘了,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宣母摇摇头让她止步,又关怀了她几句,才带着身边丫鬟走了。
等宣家人都走后,宣芝将丫鬟都打发出去,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宣芝靠在软榻上休息了一会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绘迎春花白釉小瓷瓶子,这赫然便是先前宣磬从储物袋中掏出的补灵丹。
当时他倒出一枚补灵丹后,将瓶子直接放在了茶几上,宣芝手捧神符展示时,“一不小心”将它裹进了自己袖子里,宣磬离开的时候,似乎也并没有发觉。
她灵力低微,有了这瓶补灵丹,关键时候总可以靠着嗑药撑一撑。宣芝捏着小瓷瓶,美滋滋在耳边晃了晃,瓶子的丹丸叮叮咚咚地碰撞瓶身,霎是好听。
她将剩下的那半杯冷透的丹水饮尽,盘膝而坐,将灵气引入自己丹田。她修为实在太低,就算丹药效力被浪费掉七八成,一枚补灵丹也足以将她空虚的气海盈满。
在气海灵力充足的情况下,宣芝又重新召出神符来,这一次手心里的神符金光却很黯淡,那颇为唬人的祥瑞紫气也散尽,这么看上去还比不上普通灵符的灵光耀眼。
神符如此黯淡,肯定安定不了宣家人的心,所以宣芝方才在放出神符时,刻意花了心思造出金光和紫气假象,给神符包装了一下。
不过看来没什么用,书里的纸片人不识得大圣爷爷和二郎真君的威名。
宣芝神识没入神符,眼前一刹那天高地阔,她站在神符大门后,后知后觉地发现,眼前天地似乎和她第一次进来时不太一样了。
最初她进入神符时,见到的是五座山岳寂寂地高耸于云间,山顶坐落着一间小小神庙。
现如今其中两座山岳明显有了变化,其中一座苍梧郁郁,薄薄山雾中显出似锦繁花,其上一道银色瀑布远远的晃着眼。宣芝心神一动,便已出现在水瀑前,飞溅的水雾扑到脸上,沁人心脾,仿若是真的一般。
花果山水帘洞。
这是宣芝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她毫不犹豫地穿过水帘而入,内里果然镂空,雕琢着亭台楼阁,石中像是掺杂着金沙,一点微弱的光线透过瀑布,就能将洞中照得透亮。
这好像是将她心中关于花果山水帘洞的印象具象化了出来。宣芝从洞中出来,在瀑布之上找到了那间神庙。
神庙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依然小小一间,堂前摆放着一尊四足方鼎铜香炉,神龛上浮着一圈神光,一团祥云团在那神光之下,被金光镀成了奶黄色,看起来像是加了蜂蜜的棉花糖。
筋斗云可太软了!宣芝想把脸埋进去!
她从神龛篮子里取出供香,点燃插入香炉,袅袅青烟笔直而上,散入虚空。
神龛上“沉睡”的祥云忽地一弹,从金光中漂浮出来,涌到宣芝面前。
神符外,宣芝蓦地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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