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已是古稀之年的老人,早早睡下后又被人硬生生唤醒,他心内自然是忧烦不已。

可他的大媳妇沉稳可靠,不是顶顶要紧的事,断不会半夜前来拜访自己。

杜康也只能收起了脸上的不耐,披衣坐于正堂上首,昏暗的烛火衬得他老态龙钟的面庞愈发疲累。

杜夫人站于下首,她嫁进杜家已有二十年了,可每每与公爹相处时,她心里却总是不自觉的发怵。

“父亲,儿媳惭愧。”杜夫人垂下头,话音里满是颓败之意。

杜康知她指的是深夜前来叨扰自己一事,当下便蛮不在乎地一笑道:“你且说正事。”

杜夫人见公爹面上有了些笑意,这才支支吾吾地将今日杜婉仪去大国寺上香偶遇六皇子一事说了出来。

杜康先是面色微变,而后又淡淡一笑道:“不过是恰巧碰上了罢了,六皇子心善,路遇不平出份力也不算什么大事。”

如今这要紧的关头上,婉仪却与六皇子在大国寺偶遇,这虽有些令人遐想连篇,却也不是件大事。

只消让婉仪与左苑县主家那嫡子的婚事早日过了明路便是了。

此事如此简单,可下首的大媳妇为何摆出这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出来?

杜康正在疑惑之际,下方天人交战了许久的杜夫人才壮着胆子说道:“婉仪将自己的手帕送给了六皇子。”说罢,便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直视杜康的怒容。

预料之中的暴风雨并未来临,杜康听了她这番话后,只是面色铁青着将自己手上的茶碗扔在了桌上,一时间眉眼里浮起了层层叠叠的郁气。

半晌后,杜康的面色已经恢复如初,他便对杜夫人说道:“婉仪大了,便是有些少女情思也是应该的,你回去以后好生与她谈谈便是,这事我自有法子摆平。”

眼见公爹没有勃然大怒地苛责自己,反而还说了几句软话抚慰人心,杜夫人心内很是感动,她便愧着脸道:“父亲,是媳妇教女无方,往后再不敢让婉仪独自出去。”

杜康摆摆手,苍老的面容上满是不虞之意,“婉仪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如何能将她关在家里?她又不是个冥顽不灵的孩子,你好生与她说说道理便是。”

杜夫人无语凝噎,公爹宠婉仪的程度连她这个做娘的瞧着都太过了些,只是今日婉仪捅了这样大的篓子,她必要好生教训她一番。

杜夫人告辞离去时,却见上首那正襟危坐的杜康轻飘飘地吩咐道:“不许责罚婉仪,也不许让她抄那《女训》、《女戒》。”

正在屈膝行礼的杜夫人:“……”

出了公爹的荣正堂后,杜夫人才吁出心内的一大口郁气,边上的大丫鬟见自家夫人面色疲惫,便上前劝慰道:“老太爷说有法子能摆平这事,夫人便不必再担心了。”

杜夫人却仍面容紧绷,寻不见一丝轻松之色,只见她蹙眉叹道:“大房二房三房这么多乖巧伶俐的女孩儿,婉仪为何能独得父亲青眼?不就是她长的和已过世的婆母有六分像吗?可公爹已是垂垂老矣,他能护着婉仪到几时?她再这么没心没肺下去,将来如何在婆家立足?”

说罢,杜夫人眸中闪过一道狠厉的目光,“你去吩咐今日小姐带出门的丫鬟婆子,谁敢泄露出半句话,仔细她的这条命。”

那丫鬟自然战战兢兢地应了。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时,杜康便着一身朝服,即刻便要入宫觐见。

他纵横官场三十余年,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六皇子想用婉仪来拿捏自己,这手段也着实是太稚嫩了些。

名声对女子而言的确是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可在他杜康眼里,只要婉仪能过的平安喜乐,便是嫁个白身也无妨。

杜康虽已年迈,可披上那身穿戴着跪过太/祖、拜过先皇的官袍后,通身上下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便都一起冒了出来。

他正要吩咐下人去备好护膝、软轿时,却见自己院里的总管正跌跌撞撞地朝着自己的正屋奔来。

杜康心内不快,刚要发作之时,那管家已抢先一步跪于他脚边,只道:“老太爷…宫里…宫里来人了。”

杜康微诧,面上却瞧不起喜怒来,只听他厉声骂道:“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宫里来的是哪个太监?”

“是个面生的小太监。”那总管说完这话,心内愈发惴惴不安,若是眼熟的那几个宫宫,他还能塞点银钱过去打听打听情况,可这位公公却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并不接他的话茬。

这可如何是好?莫非是他们太傅府出了什么事?

杜康见自己院里的总管遇事如此沉不住气,当下便气恼地踢了一脚上去,骂道:“不成器的东西,快带我过去。”

那总管便也不顾身上的疼痛,拍拍衣服便从地上爬了起来。

那太监此刻正在外院等着杜康的到来,待杜康姗姗来迟时,那太监先是笑着与杜康寒暄了一会儿,随后便把托盘里的一块杭绸递给了杜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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