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又冰冷的声音,上一世,林擎也多次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说过话。

“慕姑娘,殿下在等你。”

“慕姑娘,你若不嫁,那殿下和慕家统统都要完了。”

“王妃,事成之前,您还是少见殿下为妙。”

……

她早该知道的。

若楚宣真的曾将自己放在心上,林副将身为楚宣的左膀右臂,怎会竟然常常对她冷语相待?

此刻,听见那冰冷的声音,慕笙笙心头激荡,转过身来,直面那面孔铁一般的男子,反问道:“林副将这是在做什么?明知我要来,在这里等着抓我吗?”

林擎被她问的一愣。

面前的女子粉面红唇,身段纤弱,明明一副娇花模样,他随意便能折断,可偏偏被她冷脸质问时,却不由自主觉得心虚。

果然是祸水,天生便能祸乱人心。

这样的女子更应该离殿下远远的,不能让她坏了殿下的大事。

林擎强迫自己定下了心,不再直视那张姝颜,冷声道:“属下奉命看守那些水贼,没有六殿下的允许,这里不许任何人擅自进入。”

江面上的薄雾已经散去大半,远远地,慕笙笙看见在林擎身后一艘小船正往这边行来。

往身后看,江面无际,但隐隐可见码头处的灯塔和旗帜,便知是要靠岸了。

“林副将既然亲自守在这里,难道通往关押水贼的房间只这一条路吗?”

她问道。

“是。”

林擎见她四下打量,催促道:“江面上风大,慕姑娘还是快些回房吧。”

慕笙笙闻言弯唇笑了,抚了抚额头:“我晕船晕的厉害,吹吹风或许能好些,这里的风不急,我便在这里坐一坐。”

说着,她走到了客房外,摘星放下手中的矮凳,扶着她坐下。

“你……”

眼见他还要开口,慕笙笙抬眸笑道:“林副将忠心护卫六殿下,可也不是这么不通情理,连我生病了想吹吹风都不许吧。”

林擎被她怼的哑口无言,又见她悠然笑着,一时面色涨红,大步退到一旁,低声吩咐手下:“去禀告殿下。”

手下离开后,慕笙笙轻笑了一声。

极轻的一点声音,林擎却无端觉得受到了蔑视,即便他身为属下有任务在身,不该随便与女眷攀谈,却仍然忍不住开口:

“慕姑娘何故发笑?”

慕笙笙轻倚在栏杆处,江风吹起了袖口的衣衫,露出一截皓腕。前世于王府十数年养成的礼仪,她此刻只是慵懒的坐着,配上那张脸,少女悠然,让人觉得美的好似一幅画卷。

她淡淡开口:“我只是觉得,林副将太过于小题大做,会让六殿下误会你无能,也会让我怀疑你居心叵测,想要背着六殿下放走这些水贼,所以才对我一个小女子防之又防。”

“你!”

林擎没想到她一个深闺女子,竟然如此牙尖嘴利,几句话就颠倒了黑白。意欲反驳时,又惦记着不能坏了六殿下的事,只能生生吞下要出口的话语。

两人正对峙着,前去请六殿下的人回来了,附在林擎耳边说了两句。

林擎听着手下的传话,一脸惊骇,没成想殿下竟然真的让他将这些雇来的水贼带回京城!

他看着那个女子艳丽无极,静静地坐在那里,心头一阵担忧。

殿下原意是要将这女子献给那一位,难道见了她的面便反悔了不成?莫不是真的被这女子迷了心智?

若是将水贼带回京城,定然要被圣上和那一位盘问,追究下来他们私下雇佣杀手,这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

眼看着林擎冷脸不再说话,慕笙笙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重来一世,既然许多事不再是遮遮掩掩,楚宣的心思她也能猜到个七八分。

楚宣这个人,小心谨慎,且极度多疑。自己外祖姜家的两个舅父,一个在谏院任四品谏议大夫,一个在御史台任监察御史,姜家如今虽已没落,但所居职位乃是为帝王纠错,为百官勘正。他如今对自己存了几分怀疑,所以不敢贸然放走这些水贼,生怕留下什么把柄被人抓住,所以只能强撑着将这些人带回京城。

他此刻定是如坐针毡,恼恨自己布局失败,偷鸡不成蚀把米。只要楚宣不爽快了,慕笙笙便觉得痛快。

船缓慢驶着,慕笙笙系着粉白色桃花刺绣披风,静静地看着那辆小船靠近了又走远了,林擎的表情仿佛恨不得生吞了自己。

目送那辆小舟离开,渐渐消失在视野里。慕笙笙起了身,掩唇作出困倦的样子,道:“有些乏了,回去歇歇吧。”

“是。”

摘星扶着慕笙笙的手,在林擎杀人般的目光洗礼下,两人再度回到了二楼客房。

眼看着要抵达京城了,想到即将要见到前世那些令人厌恶的嘴脸,慕笙笙的心头丝毫无法平静。

她的母亲早逝,外祖父曾是正三品文官,母亲是姜家唯一的嫡女。当年外祖父看中她的父亲慕垂远才华斐然,曾将他收做门生,后又将唯一的女儿嫁给了他。

据说,新婚时,他们有过一阵琴瑟和鸣的日子。

可是新婚一年后,慕垂远中了二甲进士,榜下被如今的慕夫人家宋家看中,宋家大姑娘在宫中备受圣上宠爱,因此硬逼着母亲接纳了宋氏为平妻。

世家大族里,元配正妻无过,怎可纳平妻?

可宋家无视礼法,仗着圣上宠眷肆意妄为,宋氏在内宅多番与母亲为难,更是先诞下了一对子女。

从此后宋氏虽名份上低于正妻,但却能当家作主。慕家正妻平妻礼数颠倒,母亲多番受人非议,又逢姜家被宋氏一族打压,终是累垮了自己的身子。

慕笙笙还记得,从她记事起,母亲便总是汤药不离口,她七岁那年,一场大病撒手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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