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后,她将微颤的手隐藏在长长的广袖之下,神色平静地转过身,“虽然我也不知道是否是如《修真奇录》记载的那般,但天罚之力的确不会伤害我,否则我又怎么能一次次从断仙崖活着出来的呢?”
入目的视线之中是洛迦衣袍间浮动的浅金色暗纹,凤鸢凝视了片刻,待得稳住心神后,才渐渐将视线往上移,抬头看向洛迦,“师尊怎么突然这样问?”
“为师为何这样问?”洛迦微垂下眼眸,对上凤鸢的视线,“阿鸢你以为呢?”
“我?”凤鸢摇摇头,“阿鸢不知。”
她捏紧掌心的同时也悄无声息地移开了视线。可也是她话音落下之后,许久都没再听见师尊的声音。
本是松泛的月夜在此刻无声无息蔓延的夜色里就仿如心向光明之人在无涧炼狱中越坠越深,永不见光、也永不见底,凤鸢的心亦似是在这炼狱之中不断坠落。
夜色更深了。
衍苍阁中的霜雪更浓,刺骨的寒意穿透殿牖,寸寸侵蚀凤鸢本不该感到寒冷的肌肤。洛迦便立身在风口之处,一身寒凉的威压夹在风雪里席卷凤鸢周身:“还是不肯告诉为师吗?”
即便是直至此刻,洛迦的语气依然是平缓的,听不出喜怒。
可凤鸢却清晰地感知到了瞬间笼罩于全身的无形威压,压得她几乎喘息不过来,与她往日里能在师尊身上感知到的充沛的、让人心神安定的灵气全然不同。
凤鸢很清楚,洛迦虽是还没有生气,但却已经是在告诫她了。
几乎是在威压更重的那一霎那,凤鸢噗通一声便长跪在洛迦面前,深深叩首:“师尊明鉴,弟子的确有所隐瞒,但弟子只是不想师尊为弟子忧心才没有坦言这其中算不得怎么重要之事,可弟子能引天罚却是半分不假的!”
她以为她进出断仙崖这般多次都没有折损多少修为会让师尊以为她完全不会受到天罚,没想到师尊还是知道了!
洛迦看着叩首在面前的凤鸢,并没有如往日一般施力扶她起身:“所以你口中算不得重要之事便是你也许会因此而魂飞魄散?”
他走得更近了些,“这,你可清楚?”
因着凤鸢习惯夜里有光亮,因此她在入暮时分便点燃了乾坤殿中所有的烛台。
此刻夜深时分,风霜侵袭,没了凤鸢灵力笼罩的烛火亦是随之摇晃,洛迦逆光而立,如不朽山岳般沉凝厚重的威仪身影全然将凤鸢笼罩。
凤鸢眼前窥不见丝毫光亮,可此次应话却没有丝毫迟疑:“弟子清楚。”
既然她最初所隐瞒的事实都瞒不住,现下再说谎自然也是没有必要了。
果然,下一瞬,师尊无悲无喜的声音自头顶徐徐传来:“你既然清楚,却还是执意想要隐瞒为师,以身引天罚?”
“弟子并非有意隐瞒,也并非尽是虚言,这六十年中,弟子曾无数次试过,若是以身引天罚来击杀离准,弟子虽是有可能会魂飞魄散,可其实更大可能只是神魂受损,而非魂飞魄散。”
凤鸢直起身,没有丝毫迟疑地行了全礼,再次深深叩首在洛迦面前,“还请师尊成全!”
“为何要为师成全?”洛迦抬手间,书案上的《修真奇录》便在顷刻间自发合上了。
凤鸢眼前只能隐约窥见离她甚近的雪色曳地袍角,师尊袍角间的暗纹隆重且繁复,便如世间万物脉络交错、生生不息:“三千年前师尊因封印离准而折损修为,受伤至今还未恢复,何况师尊还时常损耗自身地为仙门众人疗伤,因此弟子斗胆猜测师尊如今没有万全的把握能够击杀魔尊离准,毕竟若师尊您真的有把握,诲海封印也不可能会日渐松动。”
她虽愚笨了些,可诲海封印松动,师尊一次次不允许她插手介入魔修之事,她便是再愚笨,却还是能隐约猜到一些的。
有些话一旦开了一条口,接下来的话也就是自然而然了,凤鸢承受着自头顶传来的似有若无的目光,继续道:“若是弟子以身引天罚,虽是神魂会受损,甚至有可能会魂飞魄散,可弟子相信只要有天罚之力,加之师尊出手,却能够永绝后患!”
她道:“只要师尊再给弟子一些时日,待弟子处理好阿珩之事,一全身为师尊之责,届时即便真的魂飞魄散,为了天下苍生安宁,弟子也死得其所!”
寂静的乾坤殿中,凤鸢的话字字清晰、句句有声。
可即便如此,她话音落后许久,却依然未听到任何来自洛迦的回应,久到她甚至以为洛迦后来应她的话是她的幻听。
她闻得他道:“那你可又清楚你想为之舍命的天下苍生到底是什么?”
凤鸢有一瞬间的恍然,天下苍生是什么?
这要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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