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烟收了回去,“不认识,但我认识你,林君颐。”
我哑然思量了片刻,失笑道:“阿常……”
“聪明。”她说。
女人有着漂亮的嘴唇和下颌线,鸭舌帽拉得很低,看不清双眼也实在不宜狠盯着她,“别听他吹牛。”我望着赛道说。
“没说你牛,说你好多失误……”她笑着总结。
“聊不下去了……”我摊手说,“怎么称呼?”
“段颖。”她掏出手机,“留个电话,有机会一起玩。”
我给段颖报完号码,口袋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我掏出手机,备注着名字,“是这个字吧……”我问。
段颖伸头过来指点道:“没错,是这个,聪颖的颖。”
我被余光里的身影扭转了视线,风掀着丞宝绪的大衣领,发丝粘在她的唇上,我想上去帮她拂开。丞宝绪别开了脸,凝视着别处。
“我说呢,林君颐急着急着过来,原来是看段总来了。”
“唐总这么会说话,是我听阿常说林君颐来了,专门来找她的。”
“那更好了!段总赏个脸,晚上一起吃饭,丞大美女说林君颐不去她也不去,段总和Adele您二位的行业是挨着的,还可以交流交流。”
段颖笑说:“那我也看林君颐。”
我说:“丞宝绪,你要去吃饭吗?我听你的。”
唐俊生一旁苦口婆心地劝着,丞宝绪同意了。
从那一刻开始,我和丞宝绪心头就各扎着一根刺,开始不说话。我性格沉闷,寡言少语,容易显得不合群;丞宝绪个性外向,活泼健谈,姿态上比我占优势。
我恨丞宝绪明知道唐俊生对她有意思,还视若无睹,甚至乐在其中。如果是为了气我,我更加不能输。我专注于和段颖聊赛事,和阿常开玩笑,故意听不见丞宝绪的话。
二月不是海鲜季,唐俊生慷慨地请大伙去本地赫赫有名的海鲜酒楼尝鲜。我说二月可以吃蛤蜊,建议大家别和唐老板客气,兴致昂扬地带头领阿常和段颖去挑好的。唐俊生说他知道镇店之宝,每周只供3天,段颖说让他带路一起去开开眼界。
一群人去大厅选鱼虾,阿常已经迫不及待选了几斤扇贝。丞宝绪在前面挑鳗鱼,我和段颖挨在后面看虾。
选了半日,着实乏善可陈,我悄悄对段颖说:“跟来干嘛,好歹给人留点台阶……”
段颖和我笑,“冤枉……我可什么都没干。你对唐总有偏见……他挺好的……”
“那你倒是上啊!”我说。
段颖胳膊肘顶了我一下,“胡说八道。你上。”
我还了段颖一下,两人相互挤兑,怂恿对方“上”,丞宝绪被撞了几下,猛站直了喝道:“你玩够了没!”
大厅的食客被震了一惊,一阵悄寂后又逐渐喧闹起来。我脸上滚烫,心中像有火在烧。段颖愣了一会,正要开口解释,我拦住道:“我不吃了。你玩好。”
段颖追着我出了酒楼,“真对不起。”她说。
我说:“跟你没关系。是我不好意思才对,下次请你吃饭。”
段颖说:“我没什么。你朋友……还是挺关心你的,你就这么走了,她……”
我还是无法立即消气,考虑到我的行李还在丞宝绪家中,我说:“你帮我跟她说,我在车上等她。”
不知不觉已经下过一场雨,这个夜晚尤其寒凉萧瑟。天和地当中只有一个淋了雨湿漉漉的灯光车场,淡金色的明月映在一地积水当中,被裹着浮尘的雨滴激起涟漪,未几,又恢复如初。
丞宝绪来得无声无息,我从倚靠的车身上起来,在她的视线里惶惑站了片刻,帮她打开了车门。
丞宝绪坐上车,并不像往常那样和我天南地北,她静静坐在月光下,双目没有焦点。我替她扣好安全带,慢慢把车子开了出去。丞宝绪久久地凝视着窗外,然后把车窗开了一道缝。我关了暖气,抽了一张抱毯,塞到她怀里。
直至到家,丞宝绪都没有说一句话。我收拾着明天出发的行李,丞宝绪从我身后走过,默默上了床。我把行李拖到外间,预备关灯时,她说:“煮了面,不吃冷了。”
我还想说话,丞宝绪已经闭目躺下了。我熄了灯,掩上门,立在门背后只想掉眼泪。我不知道丞宝绪是不是已经对我失望,会不会忽然想清楚了,我们并不合适……
我难过得眼睛酸胀,喉头发紧,却不敢发出声响,拼命告诫自己体面一点。
就像是第一次动情,我青涩得手足无措。根本无法用理性分析任何事情。
眼前的走廊并不算长,我却没有一点力气走完它了。
恍惚中,身后的屋里突然怦訇一声响,我下意识调转头一把推开门,毯子挂在丞宝绪脚上,她正揉着腿脚,皱起眉毛愕然地看着我。
我冲上前扶起丞宝绪,“怎么了?”
丞宝绪说:“下床急了,摔了一跤。”
“你要干嘛?”我问。
丞宝绪的脸迎着光,眉目柔韧,她说:“今天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你不会……要和我分手吧?”
仿佛一刹那遭受了天底下最大的委屈,我抱紧丞宝绪,把脸埋进她颈脖,一再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2020年的年夜,我抱着丞宝绪最后一次哭成一个孩子,那在她眉山目海中翻涌迷失、最后的7年青春被一字“戒”环上句点。往后再不需过去未来,无困于生死难题。只有为她赴汤蹈火百死不辞柴米油盐的烟火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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