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琅听得如痴如醉,竟觉得师父的口述比传奇杂技都精彩,给人身临其境之感。
“……我方才说的这些东西,有钱好歹能吃着。”
说得口干,余真人喝了一口酸梅汤:“至于某些极品,全阑云州未必能有几个人尝过,你比如说那个玉黍浆……”
听到熟悉的名字,球球原本被炕火烤得昏昏欲睡,情不自禁地动了一下翅膀。
碎发扫过脸颊,叶琅手底下不慌不忙。
她的师父依然在滔滔不绝:“这灵酒用天衢山上的百果酿成,其味醇美,蕴含雄浑灵力,每一壶都被疯抢,只有寥寥几人能拿来当水喝。”
叶琅状似好奇地问:“那几人都是谁?”
余浣秋卡了壳,不耐烦地挥挥手:“除了那几位镇山老祖,还有谁能天天喝得起?”
叶琅点点头,把这句话记住。
而余师父独居数年,好不容易找到这么有耐心的聊天对象,好似竹筒倒豆,话题立刻偏到了别处。
吃得尽兴,说得也尽兴。若是直接睡去,简直美哉。
余浣秋将炕桌放到炕边,身子缓缓挪向墙根,衣袖却被轻轻扯住。
她回头,空地上多了一张木椅,她的徒儿一脸期许:“我买了新被褥,先扶您起来坐一阵子。”
她看向床边,果真看见一团蓬松柔软的棉被、一摞洁净素雅的被单——质地不算精良,显然是村里买来的。
身上的被子确实老旧不堪,还油腻变色结出硬壳。但她是将死之人,又怎能糟蹋那样好的棉花与布料?
思绪百转千回,余浣秋出声拒绝:“过几日再说罢,我……”
她忽然闭口不言,转头静静看向窗外。
叶琅怀里抱着新买的荞皮枕头,也跟着往外看——远处传来一阵威压,比她高点,远比师父低。
大概也是来拜师的。
过了一会儿,窗纱映出一道窈窕妩媚的身影。
那女子走到门前,抬手敲了敲。室内无人应答,她直接推门而入。
红裙拂过破旧的木槛,簪花的云鬓萦绕阵阵香风。
看到小炕桌上的残羹冷炙,女子瞪大凤眼:“我倒是来得不巧。”
看到面沉如水的余浣秋,她盈盈一拜:“在下戚潇潇,已经凑好了十样菜品小吃,本想今日拜您为师,您却已经吃过了。”
说着,她朝叶琅递去一个秋波,叶琅有些迷糊,怀里的枕头都要滑落。
藏微真人先帮徒弟恢复清明,然后冷笑一声:“见人先放媚术,你们合欢宗的问候礼?”
戚潇潇娇柔一笑:“您误会了,我已离开合欢宗,见到师姐过于欣喜,一时忘了……”
真人不耐打断:“你从未来过我山上,如何得知这十样菜?”
“或许是碰巧,除却馄饨,剩余九样我本来就有的,”
戚潇潇一脸诚恳地望着师徒二人,“来时路上,我遇到一位热心的带刀大哥,他另有前路,见我拜师心切,便与我交代了这些。”
叶琅原本没有察觉到异样,听完这番解释反而觉得怪异:一个多时辰前,她在馄饨摊上才见过那个带刀壮汉。
与她发生不快摩擦后,那壮汉直接传送离开,又怎会在周边与戚潇潇相遇?
假使两人真能碰到,壮汉讲话暴躁,对藏微真人怨气颇深,怎会突然脾性大变,细致入微地向陌生人叮嘱每一样食物从哪买来?
这位红衣女子要么在撒谎,要么拥有蛊惑人心的能力。
回想刚才那阵迟钝晕眩,叶琅生出提防之心,一言不发地旁观师父与戚潇潇周旋。
余真人不愿讲套话,一口回绝:“我今日吃饱了,那十样东西也吃腻了。”
“你若诚心要拜师,我另给你开个菜单,你去替我买。”
戚潇潇嘴角一滞,又立刻恢复:“您写来看看。”
余浣秋随手扯来一张纸,从叶琅手中接过毛笔,写了十来条。
叶琅侧眼去看,发现纸上正好写着玉兴楼炙子羊腿、河阳菜心、柳若湖鲜虾等等,其华丽奢靡程度,就差把玉黍浆也写上去了。
……师父宰人可真狠。
戚潇潇拿到新菜单,脸色都没变一下,她将纸折好,笑靥依旧楚楚动人:“距离有些远,需要多花些时间,我过些天再来找您。”
藏微真人只是皮笑肉不笑:“菜心要老了,你最好放快些。”
戚潇潇修养极好,被夹枪带棒地针对一番,依旧屈膝行李,柔声告别。
红衣身影消失,余浣秋放松脊背,转头与叶琅大眼瞪小眼。
相对无言。
叶琅出声打破沉寂:“既然您已经坐到炕边,那我就顺手帮您换个床单。”
余浣秋:……你看看,是说这事的时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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