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自午后时起,天便阴云密布,渐渐堆积得乌黑一层,像要直接压下来。

但一直到了黄昏时分,还是没有下雨,闷热得人透不过气。

崔若仙陪着女儿用了饭,又安顿女儿睡下,这才起身到了外间。

沈夔正坐在那里等她。

崔若仙看见沈夔的背影倒是一怔,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相对坐着说过话了,她不愿意,沈夔也很少回家,只是眼下为了女儿罢了。

沈夔见她来了,便让她坐下,问:“今日好些了吗?”

崔若仙重重叹了口气:“说不出哪里不好,我实在担心。”

语罢二人皆是沉默,远处似有闷雷想过,只是极远极轻,不知在何方。

过了片刻后,沈夔道:“大夫说了不是病,药也吃着,会没事的。”

屋子里头放了冰盆,崔若仙怕沈琬凉着,也不敢在内室放,只放在外面,但即便有冰,这会儿也是热得人直冒汗,崔若仙便起身去将窗子的细缝儿打开了一些,回来时又探头看了看里头,那里隔着一层秋香绿的轻纱薄帐,沈琬正睡着。

“她一日好几次地和我说,她不嫁给定安王,又有大部分时候是自己呆坐着,我看着竟像是一直在想这事。”崔若仙又对沈夔道,“我又问不出原因,阿茕一直听话,先前和杨家说亲也好好的,她这么不愿,一定是有什么事。”

沈夔思忖后,皱眉说道:“这不可能,阿茕只见过定安王一面,我刚刚又叫了那日的管事还有素娥她们来问,都说两个人连话也只说了两句,何来有事?”

“会不会是她怕?毕竟穆国公府是被定安王除去的,阿茕是女儿家,害怕也是在所难免。”崔若仙急道。

“也不可能,”沈夔轻叹了叹,“我们的女儿,我们最了解,阿茕不是胆子一吓就破的人,即便是穆国公府出事,你可曾见过阿茕害怕?她甚至连难过都没有,既是对穆国公府无所谓,她又何来的怕定安王?”

崔若仙摇摇头:“罢,罢,其余我也不想管,但她说了不想嫁,那这门亲便不能做。”

沈夔道:“那是定安王,他......”沈夔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便是去求我姐姐,哪怕是去求太后娘娘,也不能让她嫁给定安王。”崔氏忍住眼泪,强撑道,“我本就不愿阿茕嫁给他这等人物,看似是权势滔天,连太后都忌惮他,但一旦落败,那就是杀身之祸。”

看见崔若仙眼中将落又未落的泪水,沈夔一时心底极软,想起年少时崔若仙还不是如今这副冷硬的模样,更不忍看她眼下落泪。

正要出言安慰,却听外面轰隆一记雷声,里头睡着的沈琬已经惊叫一声醒来。

转眼间,崔若仙已经疾步往里走去,沈夔也连忙跟在后面。

沈琬睡得一头一脸的冷汗,看见他们进来,先叫了他们一声,神情有些恍惚。

她又梦到了前世。

真的好疼。

崔若仙坐到她身边,捋了捋沈琬的头发,心疼道:“药也喝了,连用的香也是安神的,怎么又睡不好呢?”

沈琬勉强笑了笑,安慰母亲:“是打雷。”

说完又郁郁地没了动静。

她自从想起来之后,就更难有安寝的时候了,有时醒来时是害怕,有时醒来时是愤怒,恨不得立即去把那些人都杀死。

沈夔和崔若仙对视一眼,也没有说话。

沈琬见状,想了想便道:“爹爹,阿娘,我不嫁给慕容樾。”

沈夔先崔若仙一步道:“先不说这个。”

沈琬却道:“我自己和他去说。”

“好好好,不嫁就不嫁,”崔若仙轻轻抚着沈琬的背,“这些事阿茕不要担心,爹娘会处理好,阿茕先睡觉,好不好?”

沈琬低头苦笑,却又顺从地再次躺了下来。

她其实也想见慕容樾一面,但让她独自见他,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别说章氏,就算沈夔和崔若仙也不会同意。

而且慕容樾说了要娶她,义恩侯府也绝无拒绝的可能,倒是只能再想办法,最好激得他来见她。

沈琬睡下,看崔若仙一步三回头地出去,床帐外是烛影重重。

又是一声更响的雷声,仿佛就劈在义恩侯府上空,随之就是哗啦啦的雨声。

酝酿了一日的大雨,终于落了下来。

**

崔若仙第二日就去了彭城王府,这回崔若仪倒没有躲着不见,怕是早有耳闻沈琬的喜事,亲自将崔若仙迎了进去。

夜里崔若仙在彭城王府吃了酒回来,还未换下衣裳便是叹了口气。

她和姐姐说了来意,但崔若仪一直就是长袖善舞之人,做了这么多年的彭城王妃,心里也自有一番计较,听后只是细细安慰了崔若仙。

末了还说:“想必是因着杨家的事,阿茕还钻在牛角尖了,但即便如此,妹妹倒也不该全然纵着她,有时劝一劝,阿茕向来懂事,慢慢地自会懂你们的心意的。你便是看看我,就知道做王妃没什么不好了,况且那是定安王,阿茕往后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崔若仙自知求告无门,便不再多说什么,回来后却忍不住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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