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琬自然也听到了她这一声叹,更已隐约猜出了崔若仙这一日是干嘛去了。

她先前也是太过激,只满口说不嫁,却忘了父母的难处。崔若仙连府上的事都不管,而沈夔也是不通俗务,他们又有什么办法?

“阿娘不必再为我求人,”沈琬打起精神,向母亲露了个笑出来,“我自有打算。”

崔若仙呆坐片刻,道:“再过几日,定安王府的使者就会前来纳彩。”

沈琬笑道:“我不想嫁,他也没有强娶的道理,京城贵女何其多,再不济还有大齐这么多的女子,想必比我貌美,比我蕙质兰心的大有人在,阿娘实在不必担忧。”

崔若仙许多年都窝在静影阁里面不大出去,自沈琬稍稍长大一些之后,其实院子里有些事情都是沈琬自己做主的,崔若仙也不大过问,此刻听沈琬这般劝解,崔若仙果然是安心了一些,反而像是沈琬来安慰她。

不过很快崔若仙便回过神,道:“你一个女儿家,不要管这些,外面的事有爹爹和阿娘,你爹爹虽素日不管我们,但他毕竟也不是独断之人,你不想嫁,他也会替你想法子的。”

这时,门外传来素娥的声音:“夫人,老太太那里连夜在理她当年的嫁妆单子,卢姨娘方才着人来问,夫人要不要也一同过去看看?”

自崔若仙因卢氏进门而与沈夔和章氏置气之后,一则是崔若仙自己不出去,二则也是章氏刻意忽略她,一概事务只与卢姨娘商量,从不来问静影阁,眼下倒是头一遭。

崔若仙这回犹豫了片刻,又蹙了蹙眉心,朝着外面道:“就说晚了,我已经歇了。”

素娥便去回话。

一时母女二人都无话,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烛花爆出一声轻响。

崔若仙道:“我明日再回崔家一趟。”

沈琬眼眶一热,差点落下眼泪。崔若仙一向有些清高,如今却要为了她去求人。

“阿娘,真的不用......”

“我知道,只是好久没回去了,看看罢了,”崔若仙打断沈琬,“你在家养好身子,其他事不要理会。”

沈琬虽心里早已有了主意,但此时却已无法阻止崔若仙,只能继续在心里责怪自己,若不是前几日刚恢复记忆时太慌张和怨怒,时时和崔若仙提起,也不至于眼下这样。

好在定安王府的使者不日就要上门纳彩,不会再多耽误,那时她就能解决,即便不能解决,她不信慕容樾不会来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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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氏把最后一本账本递到章氏手里,章氏拿着翻了翻,便没有再仔细翻看。

章氏问她:“我的那些嫁妆都理清楚了?”

“理清楚了,昨夜回去后我又重新算了一遍,和之前对过的没有错,老太太放心,”卢氏连忙回答,而后又眼珠子一动,问,“王府马上就来纳彩了,老太太是如何打算的?”

章氏往引枕上一靠,一个小丫鬟一直给她打着扇子,又另有一个过来给她捶腿。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章氏淡淡道,“她总要嫁人的,不嫁定安王又要嫁给谁?谁有定安王好?”

卢氏脸上开始讪讪笑着,欲言又止。

章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合眼小憩起来。

不远处的冰盆散发出阵阵凉意,大暑天如此休憩,却正是惬意。

隔了大约半柱香的工夫之后,章氏慢慢睁开眼睛。

“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在我面前吞吞吐吐。”她说。

卢氏见章氏醒来,连忙接过章如寄手上准备好的甜汤,坐在榻边亲自喂章氏。

这汤是酸梅子熬出来作的汁水,又用冰碗接过,因章氏年纪大了,所以也不敢弄得很凉,只是颜色红澄澄的,很是开胃。

章氏一边喝着,一边示意卢氏说话。

卢氏这才道:“不是老太太问了,我也不敢说,昨日夫人去了彭城王府见王妃,今日又回了崔家,不知是见谁。”

章氏眉头一皱,霎时没有胃口,推开碗,很是不悦。

“我们家好好的女孩儿,生生是要给她带累坏了!”

这一句也不知是说的崔若仙还是沈琬,只是不论说的是谁,卢氏心里都是暗喜。

章如寄到底劝了一句:“老太太也不要多担心,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

“你年纪还小,自然不懂的,”章氏叹气,“便不是定安王,我也不容她再闹,琬姐儿已经退过一次亲了,那杨曜之还死得那么惨,老天见怜才那么快又有来提亲的,她要再不知好歹,往后可怎么嫁得出去?”

卢氏道:“老太太说得是,只是我看夫人这日日东奔西走的,万一传到定安王耳朵里,岂不是......”

章氏又拿起方才的账本看了几页,才道:“我又不能拘着她,她那个性子先不说,若把她关起来,你们侯爷先跟我闹起来,还有她那个姐姐以及崔家,哪个是省油的灯。”

章氏本是抱怨,岂知这句话却正中卢氏下怀。

“若定安王真的知道了,想必是要发火的,”卢氏斟酌了片刻,“琬姐儿自己又实在不肯,我是想着,倘或瑜姐儿也行呢?琬姐儿不听话,瑜姐儿是听话的。”

这主意荒唐至极,但章氏听后竟也没有呵斥,又淡淡地看了卢氏一眼。

“到时候再说。”章氏道,“你回去再拿着昨日理出来的单子核对一遍我的那些嫁妆,有少了缺了或破损的都记上,这里一大半我是要给琬姐儿做陪嫁的,不能让她失了脸面。公中的账我也要细细看过,好在家里虽进项不多,但人少出项也少,总能再挤出一笔银钱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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