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忍冬虽扮作男装,却从没想过遮掩自己的性别,但今日不同,为了能避过那些侍卫的盯梢,她必须扮得更像,不能被挑出错处,否则让孟渊发现了她的行踪,先前的所有筹谋便化作泡影。

胸前用裹布缠得极紧,勒得她呼吸不畅,即便如此,忍冬也没忘记装出一副步履蹒跚的模样,以此区别自己平日走路时的姿态。

即使眼下的外表与以往大相径庭,忍冬也没胆子凑到孟府侍卫跟前,她特地绕了路,从巷口穿行而过,半晌才走到码头。

忍冬取出一吊钱,交到船工手里,这艘客船恰好前往宁城,走水路要耗费近二十日,因此载客的价格也不算低廉。

船工没认出她,把银钱收好后,他将忍冬引至船舱,叮嘱道:“船行的时间过长,客人莫要与旁人起争执,否则若受了伤,便只能自行咽下苦果,至于饭食,每日早晚会送到包厢。”

忍冬低应了声,早在为船工妻子接生时,她就大致了解了客船的情况,这艘船除了载人,还要运送不少货物,航行的速度不快,若有人驱船在后方追赶,要不了多久便会撵上。

忍冬摇摇头,将如此荒谬的想法抛在脑后,等船工离开,她将门闩插上,床褥铺平整,随即和衣躺在上面。

她先前积攒下的银钱,此时都被藏在胸前的裹布中,牢牢束缚于此,根本不会因粗心而遗落。

抬手按住心口的位置,就算有好几层布料阻隔,她依旧能感受到擂鼓似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仿佛在贺她终于逃出了那个地方。

船桨划过水面,一圈涟漪由近至远绵延开来,激起涛声阵阵。

透过木板,忍冬听着水声,很快便生出了困意。

当她睡着时,早已醒来云杉和麒麟卫一起回到了孟宅。

一行人乌泱泱的跪在书房前,面上尽是羞惭,他们所有人都学过武,甚至可以说身手极佳,以前无论多危险的任务都完成过,怎料竟在一个小小女子身上栽了跟头。

云杉低垂着头,其实她对今日发生的一切早有预料,王爷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陆大夫,就算脾性再好的人,她的血肉也是温热的,性情也是鲜活的,根本不会当做无事发生,寻求出路不过是人之常情。

偏偏王爷将常情视为忤逆。

不过她身为镇南王府的暗卫,无论殿下所为是对是错,她只能奉令行事,不该生出其他想法。

魏桓缓步自书房中走出来,他面上毫无波澜,眸底却翻搅着堪能把人溺毙的暗涌,“陆忍冬呢?”

云杉膝行上前,冲着青年叩头,“王爷,都是属下的错,属下没能看好陆大夫,这才让她逃走了。”

魏七跟云杉有些交情,这会儿抱拳说道:“陆大夫近段时日都在相看铺面,她一直想开间医馆,此时也许还在城中。”

魏桓冷冷一笑,拉长语调复述,“还在城中?”

“以陆氏的性子,只怕早就出了城门,至于她究竟去了何处,云杉,你可知晓?”

“属下不知。”

胸腔中无端升起猛烈的炙火,魏桓一个不察,竟将握在掌心的银薰球捏的变形,燃烧着的细碎香料并着水晶砂散落在地,浓郁的甜梨香在院内四散开来。

魏桓垂眸望着香料燃烧殆尽后产生的香灰,心里暴虐的情绪愈发浓郁。

陆忍冬不是与闻俭合谋,精心设下陷阱准备算计自己吗,她凭什么在他即将掌控全局之际临阵脱逃?这场游戏既然开始了,便由不得任何人中途退出,除非他彻底厌倦了这妇人,不欲继续跟她纠缠。

可如今他兴致未歇,且髓海还日日经受钝痛的折磨,陆忍冬是唯一的药。

随手将破烂不堪的熏球扔在地上,魏桓眯起双眼,问:“近来陆氏有何异常之处,你原原本本交待出来,不可错漏。”

云杉犹豫了一瞬,终究无法违拗王爷的命令,“早在数日前,陆大夫就将行囊收拾妥当,还摘下了那只镶嵌鸡血石的金镯,但您不准她离开孟府,此事便不了了之,属下也没想到陆大夫竟趁着出门的机会逃脱,她从没习过武,只身一人赶路,恐怕会有危险。”

若是换成自己,自是不惧路上的匪盗,可陆大夫本就生得极美,万一遇上鲁涛那等品行欠佳之人,哪有反抗的余地?还不如留在孟府安全。

魏桓薄唇紧抿,迈开长腿,径自朝湘庭院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他都没有停留,直至来到忍冬先前所居的卧房,抬手推开了门扇。

房间里还残留着些许果香,浅淡而又暖融,可惜对魏桓而言,这缕幽香再不是缓解疼痛的良药,而是激起他怒火的薪柴。

那只金镯平静地放在木架上,位置显眼到魏桓甫一走进卧房,便能瞧见这刺目的金。

把玩着微凉的金镯,魏桓心中暗忖,陆忍冬好大的胆子,先前他分明警告过那妇人,让其好生戴着此镯,但现下看来,她怕是将自己的话视作耳旁风,全然没听进去一般。

云杉立在堂下,忍不住问:“殿下,您将陆大夫找回来后,会如何处置她?”

她怕王爷一时冲动,直接将陆大夫打杀了,那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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