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眼容色紧绷的暗卫,魏桓嗤笑一声:“陆氏救了本王的性命,这份恩情难以偿付,如今不过是一时糊涂,从府中脱逃罢了,我又怎会与她计较?自然是将人接过来好生照顾。”
说到后来,男人咬牙切齿,狰狞扭曲的神情与温和无害的言辞完全相反,很显然,那番话非是出自真心。
魏七沉声道:“殿下,陆大夫失踪以后,麒麟卫在附近搜寻过她的踪迹,可往来经过的百姓都没见过她,想来是改换了形貌,方会不易辨认。”
顿了顿,他推测,“说不定陆大夫正躲在城内的某间客栈,用不用派人搜寻一番?”
魏桓摆手阻止,他阔步行至窗棂前,屋外的天幕早已满布铅云,细密雨线顺着瓦檐往下落。
平心而论,他和陆忍冬相处的时间不长,却十分了解那妇人的性子——
她厌憎自己的威胁与纠缠,一旦有机会摆脱他,陆氏绝不会错过。
意识到这一点,魏桓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思索片刻,道:“不必再在城内耗费时间,陆忍冬不在这里,福记茶楼距离与渡口相距不远,她定是搭乘客船离开的。”
身为麒麟卫,魏七很清楚自家王爷在行军布阵方面有多出众,再加上那近乎兽类的直觉,他做出的推测足有九成能够成真。
魏七抱拳应是,他转过身,正欲退出书房,身后倏忽传来青年的声音:“我同你一起去。”
高大侍卫双眼瞪大,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王爷身份贵重,而陆大夫只是普通百姓,即便相貌出众了些,也不必为了她亲自奔波吧?
魏桓不欲多费口舌,飞快离开孟宅。
他恨不得立时擒住那私自脱逃的妇人,扼断她的翅膀,将其桎梏在身边,探寻她到底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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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冬醒来时,天早就黑透了,没过多久,船工将白粥并着一小碟清炒时蔬送到门外,在昏黄烛火映衬下,船工总觉得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的黑小子瞧着有些眼熟,可惜究竟在何处见过,他倒是想不起来了。
船工并非刨根究底的性子,既然毫无头绪,他索性不再多想,将饭食交给忍冬后便直接离去。
活了整整十七年,这是忍冬头一回在船上过夜,她不太适应船舱的环境,胃里一阵阵的翻江倒海,要不是用药粉遮住容貌,她的肌肤定会泛起虚弱的青白。
船舱摇摇晃晃,仅在角落点了一盏灯,格外黯淡。
隔壁交谈的声音传了过来,“听说沧江一带有水匪肆虐,经常会劫掠货船,这艘客船运送了许多货物,不会被那群心狠手辣的水匪盯上吧?”
“邺城附近的水域应当无碍,毕竟镇南王威势赫赫,不仅能震慑住关外的异族,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匪类也没胆子撩动虎须,不过若是出了镇南王的属地,行至下一座城池时,便说不好了。”另一名男子长吁短叹。
“先前有艘货船被水匪劫掠,整船的人杀了半数有余,只有些年纪轻轻身手利落的少年趁乱逃走了。”
忍冬拧起眉,就算没有胃口,她仍强迫自己喝下小半碗白粥,又将那碟菜蔬吃了些,否则要在船舱中度过这么长时间,身体怕是经受不住。
转眼过了六七日,这天傍晚,众人正在用饭,忍冬吃不太下,索性走出船舱,站在甲板上歇息。
等客船堪堪越过邺城的边界,她突然嗅到一股火油味,这股味道不算浓郁,却颇为刺鼻,忍冬循着气味浓烈处望去,发现有一个身形干瘦的中年男人将东西倾倒在甲板上,而不远处多出一艘陌生的船只,船上站着几十个凶神恶煞的汉子,用贪婪的目光端量着客船。
最初的慌乱褪去,忍冬忙不迭往船舱内跑去,想将水匪来袭的消息告知船工。
倾倒火油的男人听到声响,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眼见着两人之间距离越来越短,忽有一阵剧痛自腰腹处涌起,男人疼得不住哀嚎,从台阶一路滚落船舱,也惊动了正在用饭的诸人。
“怎么回事?”
“莫不是水匪来了?”
嘈杂纷乱的呼喝声在狭小空间内响起,数名船工起身查探,发现了甲板上的火油,以及远处张弓欲射的水匪。
若是真被火箭射中,这艘客船恐怕再难留存。
船工们以水运为生,自然不会轻易妥协,他们拎着木桶,冲散甲板的火油,还有人紧握棍棒,立在船头与水匪对峙。
忍冬从未面对过如此紧要的陷阱,她仓皇无措,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离开孟宅时,她只带了药粉和用以防身的银针 ,最多能靠着医术与一二名水匪周旋,眼下足有近百名匪盗,她的针法根本派不上用场。
很快,水匪以至近前,甲板上传来令人胆寒的打杀声,还夹杂着焦糊的味道。
忍冬不想落在水匪手中,她咬紧牙关,顺着另一侧走上台阶,准备伺机跳入水中,寻求生路,期间还撞上了一名水匪,被忍冬用铁启狠狠刺穿那人的腹腔,水匪血流如注,霎时间便软倒在地。
忍冬胸前的衣裳被鲜血浸没,还不等她下水逃命,忽见远处驶来一艘舰船,疾行如飞,气势非凡,船上挂着玄色旗帜,正是镇南王麾下的舰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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