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威四年除夕夜,皇帝开办晚宴,宴请众妃嫔朝臣。
因韦策生性多疑,夺位后国邦未定,他生怕前朝旧人借机生事,在宴会上下功夫行谋杀哗变之事,于是乎大举肃清宫廷,四年不休。
这算是韦策夺位以来的首次筵宴,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经皇帝层层筛选,方可入宴。
金殿之中金碧辉煌,沉重柱上龙飞凤舞,屋顶房梁画栋雕梁,宫殿正中一条大红毯自南向北从皇帝的宴桌延伸至殿门外的汉白玉台阶,皇帝宴桌的左侧为皇后宴桌,地平往下三格台阶处,各妃嫔、皇子公主的小桌依照身份地位自上而下摆放,右侧相对而望为朝臣宴桌。
宴席开始,洪福儿立侍于皇帝右侧,他扬声往外,命人先传热膳,再上美酿,端着盘盏的宫女列队上前摆盘,先为皇帝置膳,其次是皇后,最后为朝臣妃嫔。
饭汤布好后韦策一挥手,沉声宣布“各位随意”,洪福儿利落地替皇帝与皇后布菜倒酒,妃嫔朝臣见帝后动筷,才撩起衣袖拿起碗筷。
宣威帝韦策一身龙纹黑袍,体格魁伟,单是盘腿一坐已占据大半张宴桌,他宽额长髯,目如鹰隼,一道从右眼睑延伸至鼻梁的刀疤令他更显威严冷酷,一身冰冷肃杀的气场不容忽视,莫说皇后,便是底下离他略远的臣子妃嫔也惧他三分,不敢窥视于他。
贤德皇后名讳梁文玉,原为西北道总督梁广之嫡女,乐宁公主韦萱儿便是她所出。
韦策为镇北王时梁广便投靠他麾下,极尽所能为他招兵买马,打理西北一切民杂,甚至鼓励韦策谋反,为表决心还将女儿嫁他,事成后韦策也未对梁广鸟尽弓藏,封梁广为镇国公,封邑世代相传。
皇后其人,貌不算美,倒也端庄,略大的骨架显得她身姿高挑骨感,稍稍凌厉的眉势下是一对含笑双眼,她鼻梁挺拔,小麦肤色,额间点朱砂,绛红唇。
帝后二人举杯对饮,简单聊了几句,底下妃嫔朝臣言笑晏晏,觥筹交错间,皇帝颁布诏令,命内侍府与礼部于宣威五年初春着手选秀事宜。
萧邦眼皮一跳,心说可算来了,与礼部尚书林酬勤隐晦地对视一眼。
萧邦妻子林淑是江南的大户小姐,林酬勤与林淑算是同乡同源,私下里两人关系尚可。
高台上皇后若无其事斟着酒,手不带停顿,显然早有预料,下首靠前的贵妃筷子一顿,猛地抬眸,楚楚可怜望向皇帝,见皇帝恍若未觉,又瞥了眼垂眸的皇后,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贵妃柳音音是江南女子,是韦策为镇北王之后投靠者赠与他的美人,柳音音是农户出身,爹娘在她幼时将她发卖,之后她被有心之人娇养在暗处伺机送人。她生得妩媚娇柔,一对媚眼摄人心魂,不但抓住韦策的心,还为他诞下一龙子,这也是她盛宠不衰的原因。
韦策话落,皇后已将唇边酒盏置在桌上,抬眼对皇帝笑道:“此举甚好,陛下也是时候该充盈后宫。”
按理后宫选秀一事本不该由皇帝亲口提,这会显得皇帝沉醉后宫美色,不思进取,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但韦策素来说一不二,为人强势,底下众人也惯会见风使舵,一听帝后均无异议,也附和着赞同。
就见林酬勤与洪福儿同时起身,俯首接下皇帝旨意。
宴会后,林酬勤与洪福儿并行在宫道上,对选秀之事却犯了难。若是按照前朝选秀流程那这事便好办许多,可韦策厌恶前朝一切礼制封典,甚至达到忌讳的程度,开平王朝初建时很多旧礼都要破而后立,那时候韦策又血洗朝堂导致多数官位空悬,活儿多,担子重,忙坏不少大臣。
两人商议着是否由林酬勤率礼部翻阅史书,依据古时礼法另立新的选秀流程,再由洪福儿着手去办,前朝的礼法不适合,那便再往前跨一个朝代,总能另辟蹊径,找到方法。
是以整个礼部不眠不休商议了三天三夜,烛火都不知被侍人换了几根,终于将选秀的流程拍板。
选秀共五轮,第一轮为朝廷自上而下派人搜罗适龄的女子,下达聘书,比之前朝少了自下而上推荐秀女的步骤。
只因韦策民间风评太差,少有女子愿意嫁他,若往上推荐的数目不够,皇帝一发怒,遭殃的还是他们礼部这帮办事的,索性省去一个步骤,也符合皇帝不事前朝礼法的要求。
当然这种事只可会意不可言传,只能私下想想。
第一轮耗费人力财力巨大,但过了这轮下头的就好办了,只需按照规程让秀女集中一处,筛去外貌、体态不适合的,剩下的秀女依据身份背景甚至个中利益纠葛赐封号,再由妃嫔从其余人中挑选满意的作为贴身婢女,最后剩下的人便由内侍府安排到各处充当宫女。
二月初春,南城已可窥见融融暖意,东邦却仍春寒料峭,凭窗眺望,风清云秀。
东邦陈家是最早收到聘礼的那批人之一,陈老爷与陈夫人也早有所料,陈夫人从桌上将记载陈悦户籍信息的牌子递给下聘的内侍府宫人。
那宫人在洪福儿手底下办事,捏着浮尘笑靥如花,心说走了这么多遭,这陈家人可比其他大户人家配合多了,回去定要在洪老爷跟前美言几句的。他恭敬地与陈老爷寒暄两句,说些“祝福陈家往后门楣更上一层”的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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