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作不应该是彩色相片,它源于人类指尖的一勾一勒,即便画面再贴合现实,它的本质也必须脱离于现实,得拥有属于自己的灵魂,拥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拥有自己跌宕的体温。”
最后,伊竹一声轻叹,愁绪不免从嘴角不经意的漫了出来。
“可大多人只会停步于此,因为这其中所暗蕴着的,是庸徒与大师的沟壑。”
得,主旨内涵全给你阐述干净了,我说些什么?……老画匠脸庞一绽,只得傻憨憨的露出一抹绚丽微笑。
四十年,整整四十年!
从他落榜柯林艺术学院以来,没日没夜的临摹画技,直至走出自己的风格,然而落得什么?落得个贫民窟门口卖画的下场。
年轻时的画匠无不妄想着凭借一作一夜暴富,然而现实残酷,遭遇生活毒打的他,现在连下个月租金都交不上。
对于物质的渴望,也被迫逐渐排挤为对精神上的认可。
可悲
可叹
底层艺术家们何其不是穷困潦倒,仅有小部分在死后,他们的画作有可能被人发掘其深邃的内涵,被世人追捧,并众星捧月般身居高位。
可死后才能被人理解,这又是何其不幸。
如果可以,何人不想在生前就撞见知己。
他渴望一个明白他的人,而如今,整整四十年,这人竟这般突兀似的伫立于自己身前!
“厉害,朋友!”,老画匠哽咽似的回应道,他太过于激动,即便搜肠刮肚,也只能用几个简单的词汇标明心境。
什么情况?这咋还噎住了?……伊竹看到画匠这幅模样,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额,那我买了,多少钱?”伊竹从口袋里,攥出几张皱巴巴的青蓝色钞票。
“一孔朗。”画匠镇定心境,决定狠狠地给这位青年才俊打上折扣,坚毅的回答道。
孔雀花帝国采用十进制货币体换算系,即:1孔郎=100雀丁,1雀丁=10铜仁。
而1雀丁的购买力,差不多等于一名小孩一天的早餐。
何等优雅的进制转换,赞美十进制!
……
……听到报价后,伊竹真想给自己的嘴来两巴掌。
金钱不是冷却剂,它不会让气氛凝固。
但足以让一名略微囊中羞涩的社会闲散人员感到尴尬。
一孔郎不算多,至少相较于这幅画作的艺术水准而言,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贱卖。
但一孔郎对于伊竹而言,是他仅剩下的存款,他这个月的开销太多了!
况且,如果这周再交不上租金,他下周就可以滚去桥洞下,享受无死角的通透大别墅。
巧的是,老画匠也等着还上周的房租。
伊竹斟酌几番,一咬牙关道:“买了。”
他颤颤巍巍的抽出四张,画着蓝孔雀花纹的25雀丁纸币,上面的防伪线标签,甚至还散发着油墨心旷神怡的清香。
“爽快,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画匠擦擦手指,颜料抹在他不修边幅的衣皱上,接过钞票,毫不犹豫的揣进裤兜里。
“伊竹·萱兰,先生。”伊竹急促的回答道,他的心在滴血,但是痛,并快乐着。
“哦~那个尖嘴闲散公子?”老画匠揉揉下颚,下意识开口说道,“你之前在画展上,当众批判名家爱芬的事迹,惹得全区都家喻户晓。”
“额……经过当地媒体的炒作,可能是有一点小误会,但我发誓,我的评价很客观,他的画作确实德不配位。”伊竹尴尬一笑,揉着鼻尖说道。
“你猜怎么着?我他娘的觉得也是这样!他的线条比痱子街的妓女还没有张力!”画匠甩几下手臂,很是兴奋,以至于爆起粗口。
其实不是因为线条,而是因为爱芬他只专注于高雅的主题,而泯弃了艺术的本能性……“额,谢谢?”伊竹略显难堪的一笑,回应道。
“是的,那些矫揉造作的垃圾画家,依靠媒体与评论家们的帮腔上位,搞些烂七八糟的笔墨糊弄大众,自以为其他人看不懂那就是艺术?我去他的吧!”
画匠重摆几下手,情绪很是激昂。“相比之下您就不同,能得到您的欣赏,我感到万般荣幸,伊竹先生。”
“额,不敢当,不敢当。”伊竹无语似的挠着腮子,他没想到自己那糟糕的臭名原来早已人尽皆知。
该死的新闻媒体……
“唉,我们这些底层人就是这样,会被时代埋没。”老画匠深深咽口气,忽然联想到什么,开口道:
“哦对了,伊竹先生,您拥有这般高超的赏析技巧,我恳求您,能否帮我鉴赏一副画?”
“当然,您的画作?”伊竹反问道,作为一名自由职业者,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不,当然不是我的,是一名小女孩的,一名色盲女孩的。”画匠摆摆手,回复道。
“啊?色盲,也能当画家吗?”伊竹不解的提问一句。
“能,而且是黑白色盲,她的画作很神奇,我解释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就是……我无论临摹千百遍,都无法画出的感觉。”画匠捂着嘴唇,似乎是在感叹其不可思议。
居然能让这样一位资深的画匠都临摹不出?得,这得是什么天才女孩,还是色盲?……伊竹顿时哑然,有点无法理解。
画匠轻叹口气,三分郁闷,七分不解的说道:
“并且她从来不讨论自己的主旨,当我询问她时,她只是淡淡的回答:‘历史’,似乎……她自己也无法解释自己的灵感源于何处。”
“嗯,那幅画作的名字是什么呢?”伊竹的好奇心愈发旺盛,期待的问道。
“《人类适宜食用》”
画匠表情肃穆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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