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庭栋接在手中,细看上面所绘的线条圈点,任何稍具普通常识的人,都可以看出是幅地图,而图的一边,有刀切的痕迹,许多线条记号,齐边中断,半点不假,是半幅图,这种图形,一下子是看不出所以然的,必须悟透其中的各种代表记号,再与实地对照,才能进入情况。
他心里暗想:“图是李大风的黑屋里偷出来,李大风诡称练功,却在屋里秘密挖掘地道,地道通向废园,而武盟遇害长老白启明在邱山古墓碑上留的血字,指明是许州废园,这张图意味着什么?李大风又在从事什么?”想着,他把图交还曹玉堂。
他极想得到这半幅绢图,但他不屑于用卑鄙的手段。
如果曹玉堂身份和立场可靠,互相合作是良策。
曹玉堂主动出示这绢图,显示他对他的信赖和为人的光明正大。
似乎现实在迫他非与曹玉堂合作不可。
“曹兄,小弟有几句话请教?”
“老弟尽管说!”
“大风镖局的总管吴七,是第一个得到这藏宝图的人,但他已被杀,而逃到了曹兄的手”
“区区知道老弟的意思了,一句话,吴七不是区区杀的!”
“那杀人者是谁?”
“那猴头猴脑的老者。”
“啊是他,但猴相老者也死了。”
“对,是王道下的手!”
“”马庭栋不作声,只望着曹玉堂。
“他杀吴七于先,王道杀他于后,照武盟的律例,巧取豪夺而杀人者死,所以王道并没错。”曹玉堂目光炯炯,隐有执法者之概。
“猴相老者是什么来路?”
“他和另外两个都是疯豹雷元庆的手下,奉命先来踩路,他叫侯同。”
“啊!”马庭栋点点头,李大风说疯豹雷元庆已住进了客栈,虽不完全正确,但也不是空穴来风。看样子疯豹随时会到。
眼前的情况很暧昧,错综而复杂,但必须要理出一个头绪来,悬了十几年的公案,已露出了曙光。
“老弟还有什么要说就尽量说,希望彼此没任何隔阂。”
“曹兄,请问你在武盟中职司何事?”
“监察!”
“监察?很重要的职务!”马庭栋深深吸了口气,监察这职位很超然,也具有执法的实权。
“好说!”曹玉堂态度诚恳。
“曹兄既然职司武盟监察,江湖上的朋友们对兄台应该不陌生?”这是马庭栋早已存在心里的一个疑问,因为在客栈里还没人点出他的身份,连朱大小姐那样精明的女人,似乎也以陌生的眼光看曹玉堂。
“正好相反!”曹玉堂笑笑:“老弟,我是暗监!”他不再自称区区而称我,两人间的距离无形中缩短。
“暗监,怎么说?”
“我受现任盟主之命,暗中承担这职位,仅几位有地位的长者知道,因为武盟这些年来都极少干预武林是非,而我一直是内堂执事,少与外界来往,是以在外面一般同道看来仍是生面孔。”
“哦!是这样。”情在理中,马庭栋不能不信。
“老弟,我们趁这机会,交换一下意见,把已有的线索通盘分析一下。”
“好极了!”这正是马庭栋心里所想的,对方主动先提出,实在是最好不过。
“先从何谈起?”
“从公案本身吧!”
“好,当年九派八帮三门共同提供武盟的一笔庞大钱财,作为公产,一方面是供作武盟经费,另方面是储存作为对普天苍生与各门派紧急救难之用,这点老弟想来十分清楚,但我仍然再重复一遍。”
顿了顿接下去道:“撇开上万两金银不计,珍珠宝物有整整四大箱之多,价值无法估计,这批金银珠宝,是由长老白启明负责监管,不意在一夜之间四大箱珍宝神秘失踪,在苦追没端倪的情况下,首先令尊以在关内的全部财产充作抵价,而后引咎退身,白长老也跟着引退”说到这里,吐了口气。
“白长老已神秘遇害,留下了许州废园四个神秘的血字,使这旧案再起波澜,武盟方面对此有何看法?”马庭栋闪动着目芒。
“照盟主和长老们的看法,极可能是白长老已查出线索,因而被杀灭口。”
“这判断很对。”马庭栋深深点头:“废园一半是大风镖局,局主是上一任的总管,这”
“李局主辞职是在公案发生之前。”
“对,不过藏宝图是他拥有的,这点说明了什么?”马庭栋用征询的口气。
“他已牵涉在这件公案之中。”曹玉堂用肯定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假设藏宝图就是指示那四大箱珍宝藏匿的地点”
“很对!”
“但图中只有一半,另一半呢?”
“同路的人持有!”
“会是谁?”
“这是我们追查的对象,只要找到这对象,全案便可水落石出。”
“小弟想到一点。”
“什么?”
“据小弟目前了解,李大风在一间叫黑屋的房子里,秘密挖掘暗道,很可能是在寻宝,可惜图只有半幅,所以无法得手?”
“嗯!”曹玉堂沉重地回应:“从表面看,这已经等于是事实,但还有一点可能我们不排除考虑,就是李大风也许是无意中得到这半幅图,而并非是当年的作案者的一分子。”
“当然也有可能,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的继室二娘巧凤和那黑脸人如何知道李大风持有藏宝图的秘密而阴谋夺取?”
“对,这是大关键。”
“那我们目前侦查的对象是李大风和黑面人?”
“完全正确!”
“那些从各处赶来的牛鬼蛇神呢?”
“暂时不必理论!”
“好!曹兄,我们的原则算确定,另外一点,大风镖局被劫的这趟重镖,曹兄可有什么耳闻?”
“目前还没有,对了,老弟无妨明里全力追查失镖,暗里留意李大风的行动,如果我们现在判断正确,他不会罢手的。”
“小弟的做法正是如此。”
“我们该分手了,有事再联系!”
“好!”
马庭栋怀着沉重又兴奋的心情回到祥云大客栈,上了楼廊,发现那一表斯文的年轻人站在楼廊尽头眺望废园方向,不由心中一动。
这年轻文人表面上看不像是江湖人,但他投入这间客店却值得令人怀疑。
马庭栋深深望了年轻文人的背影一眼,启门进入房中,桌上的油灯昨晚离开时没熄,现在油枯灯尽,不知什么时候自动熄灭了。
关上房门,一眼看到那堆床后染血的被褥,真不知该怎么处理?
范老大何以被杀在自己床上,到现在还是个不解之谜,范老大、天保、癞老三都是冷血人蒲剑的手下,先后死于刀,凶手到底是谁?
他不期然地又走近窗口。
红红的朝阳,使得废园略显生气,谁想得到这荒凉的园子竟成了江湖人瞩目的焦点!
从窗口望出去,废园、阁楼、镖局、黑屋尽入眼底,而无形中,这些建筑物都浮动着血腥和杀机。
镖局的死者善后已处理完毕,虽然还有镖伙们在走动,但已显得毫无生气。
“砰!”门被重重推开,进来的是云英,一脸气极的样子,腮帮鼓得老高。
“马大哥!”
“有事么?”马庭栋应着,到门边张了一眼,那年轻文土还兀立在廊头,他重新推上门。
“马大哥,真气死人!”云英一屁股坐上床沿。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把二娘的事告诉了爹”
“我不是要你别说么?”
“我忍不住!”
“局主怎么说?”
“他不相信,把我狠训了一顿。”云英用手猛一拍床沿,咬牙道:“我非宰了这不要脸的女人不可。”
马庭栋皱了皱眉头,心想:“老夫少妻,僻爱骄宠是人之常情,加上二娘巧凤就是有企图而相就的邪门女人,更不在话下了,很多男人在各方面精明,但对女人却不可同日而语,江山能败,毁一个家算不了什么,不过,大丈夫恩怨分明,是非必辨,该插手的还是不能坐视。”
“大妹子,我告诉过你必须忍耐!”
“忍耐到几时,每时每刻看着,教我怎么忍?”
“不会太久了!”马庭栋若有所指。
“不会太久?”云英可相当慧敏,立即对这句话起了反应:“马大哥说这话什么意思?”两个大眼睛直盯在马庭栋脸上。
“大妹子!”马庭栋想了想才道:“我快要抓到她的证据,到时候,局主不信也得信。”
“真的?”云英站起身,猛可里拉住马庭栋壮实的手臂,连连摇撼:“马大哥,能不能先告诉我一点?”
“大妹子!”马庭栋笑笑摇头,“我现在无法告诉你什么,因为事情的变化很难说,只有一句话,刚说的,不会太久了。”
“马大哥,你故意呕我么?”
“这是什么话,我干嘛要呕你?哦!对了,大妹子”马庭栋把声音压得很低:“你从现在起不要再跟踪二娘,那样可能很危险”
“为什么?”
“别管,这件事由我来处理。”说着,像哄小孩似地拍了拍云英的香肩。
“唔!”云英把头伏向马庭栋的胸口。
马庭栋一阵心跳,自然的反应。
“马大哥!”云英突然抬头,皱着鼻子:“我好像闻到什么怪味道”
“怪味道?我怎么没”说了半句,倏地住口,他也闻到了。
“好像在床底下?”云英放手退开两步。
马庭栋弯下腰朝床下一望,登时呼吸一窒,头皮发了炸,牙齿立即咬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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