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早忽然一愣,“如此说,这个陈南,有可能是大玄人?”

美髯男子捋着胡须的手也一顿,旋即摇头道:“写诗这种东西,牵强附会的东西太多了,或许只是这位在书籍之中看过,为了凑出山河之意象而做的,这不还换了名字嘛!”

他笑着道:“总不可能我家那位真的招待他吃那值万钱的玉盘珍馐吧?”

韩早哈哈一笑,“如此倒也是。那这两句又做何解?这垂钓和梦日,感觉当是用典,但又不知典在何处。”

“垂钓自然是无所事事寄情山水之意,梦日则是在无奈寄情山水的同时依旧心头不甘,等待着朝廷召唤,帝王不正大日凌空吗?”

韩早总觉得哪里不对,还要再问,美髯男子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回头把那个陈南叫到京城来,一问不就知道了?用得着在这儿瞎琢磨吗?你这天天是很闲吗?”

韩早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也是猜的?”

美髯男子眼睛一瞪,“把砚台给我包起来,本相要回府了!”

......

且不提这一对老友跟顽童一样的嬉闹,随着这场酒会的结束,关于酒会上的诸多细节便和以往的许多次酒会一样,开始在某些圈子流传开来。

有人对那位国子监神童的明志之诗大为赞赏;

有人对蔡家公子的讥讽之诗大加批判,同时又有一部分人为之维护,说是并非嘲讽;

还有更多人对临都佳婿、书剑双绝的白云深那首反击之诗抚掌感慨;

接着更是对他一人力压全场的凌云诗篇,以及这首诗背后所隐隐露出一角的暗斗,心绪复杂。

但当最后一首诗传出,几乎所有人,都为那句【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心神摇曳。

有人为了消解这场诗会背后的政治对抗,有人单纯为了化解自家子侄的言语风波,也有人单纯是欣赏这首诗,不论有心无心,在众人的推波助澜之下,这首《行路难》几乎在一夜之间,在临都的上层圈子中名声大噪。

西凤路陈南之名,也第一次传进了大临朝权贵的耳中。

在韩府不远处的一处府邸中,雅致宽敞的书房内,一个老者缓缓收笔。

案几之上,一首刚刚写下的诗,笔墨未干。

一旁侍立着的一个中年男子笑着道:“没想到父亲也喜欢这首诗,那句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就连府里的几个晚辈也在摇头晃脑地念叨呢。”

老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墨宝,缓缓摇头,“你们都喜欢最后的豪情万丈,为父却喜欢他前面的茫然和纠结,更喜欢他能够从这样极端的痛苦中,还能发出这般旷达的声音。”

“不把有些事情经历够了,是写不出这样的句子的。”

他缓缓吟诵道:“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深得吾心啊!”

“有机会,为父真的很想见见那陈南。”

“顺便,问问他,黄河、太行、垂钓、梦日之典。”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关于这个,范子夷不是已经做了解释了嘛,大家都还是颇为认同的。”

老人嗤笑一声,“若是其祖父范文正公来说这些话,老夫自是认可,他范子夷懂什么诗。”

他挥了挥手,“你下去吧,为父再品品。”

......

当整个临都的上层,都在谈着那首《行路难》时。

悲催的诗作者刚刚满身风尘地抵达逍遥门的山门外。

六天七夜的疾驰,让他赶在三月十四日的傍晚,终于抵达了逍遥门的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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