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她,寡言少语,分明可以用嘴解释清楚的事偏要藏着掖着,做了好事也不肯承认是自己做的。于此,叶沉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错把那么好的师尊当做成了恶人。谢一方说得对,是他眼瞎,看不到师尊对他的好。

而这一世的从冉,整个人的性情大变,怼人不在话下,叶沉不用担心小师尊再受半点委屈。

只是,隐隐之中觉得自己像是被牵着鼻子走。

千凛宗的弟子,对于外来人员,毫不知情,只当作长老们又收了一批新的小弟子。

在屋子里,从冉老感觉叶沉盯着自己,以为是这件黑红相衬的衣袍不合身,想着要脱掉。

耳旁就听到叶沉在说:“千凛宗以算命为本,喜欢搞些小玩意儿赚钱。中为戈壁四处为洲。殺魂教断不会在节骨眼上来动结界。”

也正是因为千凛宗没什么值钱玩意儿,殺魂教看不上,没遭到灭门。雪一燃被叶沉打发走,他关上窗子,搓了搓冰冷的手,抱着杯子取暖。

“你也只是说了是这段阵子,保不准哪天,他们上门就要人命。”从冉沉声。

虽说从冉看不惯这些门派,但不代表腥风血雨的画面是她爱看的,盛世太平,自是好的,奈何魔族作妖,不整出点花样,浑身难受似的。

叶沉知这个理,怎料在这关头上,烦人精来了。

他几乎是神经过敏般“唰”地一下,恰好从冉正垂头掐断青丝,将灵力注入后缠绕在叶沉的腕子上。

“师尊其实不比如此,你也说过,日后的路你没法一直陪着我走,老在您的羽翼下,我也长不大。”

从冉紧了紧他手上的青丝。

叶沉看着她,两个人凑得更近了,几乎是紧紧地贴着,他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从冉感叹道:“为师只要不死,便一直能护你。”

叶沉微微侧目。

手上的青丝仿若千斤重,她抬头,他瞧她,两人挨得更近,琉璃似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倒影,无意间鼻尖喷洒出来的热气缠绕在一起,漾起一点点酥麻。

叶沉倏然就笑开了,“那弟子恭敬不如从命了。”

灿烂的笑容晃花了从冉的眼,他上辈子也这么笑过。

可惜当叶沉修行禁术起,他便再也没同她这般笑过了。

从冉记得,自己好像是劝过他的,可他不听劝,冥顽不宁,乃朽木不可雕也。教出入魔的弟子,想必这个仙尊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死”后的几年,她发了疯杀尽了挖去叶沉灵丹的人。

众人如见鬼:“扶摇仙尊,你当真糊涂了,为了一个入魔弟子残害同门?”

“可他是我弟子,他就这么死了,我做不到置之不理。”从冉看着诸位白衣修士,用强大的灵力生生撑爆随风剑。

发带震碎,飘落在地,折断的神武没了生息躺在地上,若世上再无叶锦华,真心敬她爱她的人,还能有谁?从冉艰难地撑起身,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在痛。

要是叶沉在场定会眼含着心疼跑来看着她痛,自己也痛。

从冉想张嘴,说句什么,可声音嘶哑,字句就像是被血黏牢了,粘在喉管,说不出,也咽不下,如鲠在喉。

叶沉见从冉像是被梦魇唬住,愣了下,随即张开手一把抱住她,哄小孩样拍拍她的后背,脑袋枕在她的肩膀上。

“怎么啦?想着难受的事儿了?”叶沉是个粗人,安慰人的话根本不会说。

他看不到从冉的脸,却感受到一滴泪滚进了自己的脖颈。

“……!”这咋还哭上了呢!

“你以后,莫要与为师发生决裂。”从冉顿了少顷,再开口已然染上哭腔,“哪怕我们之间干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为师,真是把你放在心上宠的人,不要,不要负了我,好不好?”

叶沉浑身一震,桃花眼底惊涛骇浪,此话什么意思,是小师尊发现了什么?后半段话说得隐晦,又像是在暗示,要是让旁人听了去,可能会以为,叶沉是个负心汉,辜负了人家姑娘的心。

他慌乱地用手去擦拭从冉眼尾的泪水,不擦还好越擦越多,蹭得眼尾通红,多了些破碎感。

喉头滚动,叶沉认命般心说了声“妖精”。俯身轻吻住从冉的眼,安慰道:“好好好,乖乖不哭了,依你,什么都依你,你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

“那你要发誓。”从冉不适应他的亲昵,倒也不反感,只微微往后仰了下头,稍微分开了点距离。

叶沉没有继续得寸进尺,用鼻子蹭蹭她的脸颊,划到耳旁,发毒誓:“我,叶锦华,这辈子,不会与北榭白茶决裂,如有违背,遭天打雷劈挫骨扬灰,永世不得入轮回。”

“师尊,可还满意?”

看着眼前哭红眼的从冉,哪还有傲气凌人不可一世的气势,跟寻常家的小娘子没什么区别,生得貌美,要是多撒撒娇就更好了。

“要印章。”从冉哼了声,别过脸。

“印?印章?”叶沉脑子一下短路没反应过来,杵在原地三秒后,想到毒誓不光只凭口说,还要手写一份改个红掌作为证明,“眼下弟子真要去了,再不走的话,我那老母亲可要怀疑了。”

“那你去吧。”

“其实印章的方法有很多,也不一定要用最传统的对不对?”叶沉被从冉推开,屁颠颠地又欺了过来,把人圈在怀里,对着那好看的唇形贴了上去,“唇盖唇,盖个印儿,发誓算数,算数的,弟子走了哈。”

说完叶沉实处吃奶的劲跑得飞快,生怕从冉意识到不对劲,要把人拖回来拿鞭子抽上一顿,而那拉开的门好不到哪里去,在风中乱晃,她在担心会不会给吹跑了。

其实,若是从冉真的恶心叶沉。

前世又岂会容他为非作歹,把她拐到魔宫殿堂,软禁其中,做……做他的玩物?从冉那会儿虽修为丧失,逃不出魔爪,但自尽还是绰绰有余,可她没有,她一直在等他回头,等一个浪子回头。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满腔情爱折磨到尽头,好比盛满水的容器,里头的水终究有一天会干涸,而她对他,余下满是失望。

疯丫鬟在戈壁滩外,风沙连天,叶沉去时,吃了一嘴的沙。

“给千凛宗布置结界的人,是雪一燃?”

叶沉挑了下眉头,应了声“是。”

雪一燃为人较为高傲,跟谢一方属一类人,可能手脚稍不注意留下把柄让人跟踪了去,不过雪一燃是生是死,招惹了疯丫鬟也好别人也罢,管他叶沉什么事呢?只要小师尊没事就行。

疯丫鬟看他一张脸从愁虑转为释然,私事懒得过问,她问他霄掌门是否打算带人去佛生圆巡视。

“是云风恒。”从冉淡淡开口。

叶沉怔了怔,而后意识到是小师尊用灵识传话,便追问道:“佛生圆?难不成是她记错了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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