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神策营房左厢军帐前,太子李诵与其伴读王叔文、王伾正四下打量着,不时指指点点。
边上,泾原军兵士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瞧见这三人似的,直把王叔文、王伾二人看得牙痒痒看的牙痒痒。
李诵倒不以为杵,依旧饶有兴致地四处张望着,丝毫没有因为被这些士卒冷淡对待而生气。
“待诏觉得,泾原士卒如何?”
在左厢营门外转了一个来回,李诵重拾好心绪,突然开口询问起身旁的王叔文来。
他话音落下,王叔文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站在其右侧的王伾已经抢先道:“泾原士卒,边疆勇锐,可堪一用,只是……”
“只是什么?”
听到王伾话中带有疑虑之意,李诵挑眉追问。
“只是骄兵悍将,屡屡作乱,实在难以让人放心,前番节度使马璘更是授意众军士上书,为其请封宰相一职,这不是胁迫朝廷吗?
依我看,泾原军非得有一强将钳制,才能安宁,否则他日必再生祸端。”
说到后半句,王伾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眼睛紧盯着李诵。
李诵闻言微怔片刻,随即沉思许久,最终却是摇头笑道:“段大夫自安西从军以来,戎马三十载,难道算不得强将吗?”
闻问,王伾默然不语,而一旁的王叔文则意味深长的说道:“段大夫自然可称强将,只是泾师恐怕不日就要换帅了。”
“哦,竟有此事?”
李诵闻言,登时惊讶出声,旋即又反应过来,忙向王叔文求证道:“段大夫操行岳立,忠厚精至,义形于色,勇必有仁,自任四镇、北庭行营泾原郑颖节度使以来,鲜有过错,安抚军民、守御西疆,功绩显著,朝廷怎么会无缘无故去他节度使一职?”
“唉!”
提到这件事,王叔文忍不住叹息一声,脸上满是惋惜:“殿下久在深宫,不知外间风雨也属正常,下臣二人也是今早才从出宫的中使口中闻得此事,但想来应该不是谣传。”
李诵闻言,不禁皱起眉头追问道:“你既已知晓,又何必遮遮掩掩?”
王叔文轻咳两声,缓缓说道:“臣下听说杨相念故主元载恩情,有意施行元载遗策——筑城于原州平凉县,发泾原军戍原州,移朔方军戍泾州,分兵守石门、木峡,渐开陇右,进达安西。
又欲发两京、关内丁夫浚丰州陵阳渠,以兴屯田。
陛下为其蛊惑,便也生出了筑城平凉,在我大唐和吐蕃两国和议敲定、疆界划分清楚之前,将西部边境边境线向前推进数十里的心思。
派了中使带了文牒去泾原询问段大夫的意思,段公素来正直,直言方春不可征劳役,又说如今边疆防备力量尚且空虚,恐兴兵筑城引来吐蕃重兵压境,故而对陛下的提议坚辞不受。
而泾原将士也多不愿筑城迁徙,对宫中派出的使者多有不敬。
陛下闻回报心生不悦,而杨炎素来睚眦必报,如今手握朝政大权,专以复恩仇为事,又岂会善罢甘休。
故而臣下料定,泾师不日之内,便要易帅了。”
听完王叔文的话后,李诵的表情变得阴晴不定起来,过了良久才幽幽叹息道:“若真如此,则西北将又起风啊!”
“起风好啊,西风过后,东风当起。”
王叔文闻言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接着又继续道:“泾原军自忖功高,桀骜不驯已久,若是段大夫一走,他们便要背离朝廷,效仿河朔自立,那正好合了陛下杀鸡儆猴的意。
等剪除那些叛兵叛将之后,朝廷也会多一支直辖的雄兵了。”
“话虽如此,可是泾师毕竟为我大唐立下赫赫战功,当年平灭安史二贼叛乱时,四镇、北庭行营将士出力甚巨,为国殉身者不可胜计。
若是朝廷仅仅是因为将士拒绝筑城迁徙,就迁怒于将士,日后又该怎样面对安西、北庭十数万为国守边的士众呢?”
李诵蹙眉低吟,神色忧郁,显然并没有像王叔文所期望的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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