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成之后,他们自然能分润一些制瘟的功劳。而若是懈怠,也自会有人惩戒他们。”张长贵说:“到了江北也要如此。

“制瘟的功劳,不可独占,适当时候不妨分润于他人。这样能多一些助力,少一些妨碍。”

徐一真想了想。自己虽然对这功劳毫不在意,似乎也确实没有要分润出去的想法。

他不由抱拳拱手执弟子礼:“受教。”果然,无论过去还是现代,吃独食都是不可行的。

村民们听了张长贵解释,便也说不出什么。

他们担心的不过是自己亲人没人看病,若病情加重了怎么办。但既然有县里惠民药局接管,又有功劳,当不会应付他们。

何况两人毕竟不是普通的大夫,是太医院的大人,身负圣人嘱托,要北上抗疫的。哪是他们小小的村民能妨害的。

知道挽留不住,村民沮丧过后又有另一种情绪涌了上来。

“两位大人既然北上,不妨就坐我的船吧。”不知是谁突然高喊了一句,立刻引燃了村民的热情。

“坐我的船吧,我的船大。”

“坐我的船吧,我的船稳。”

既然挽留不住,此次一别再见就要等两位大人从江北回来了。

他们不知能否失败,或者不愿去想,或者根本不想。但与村民最朴实的设想,再回来时必然是衣锦还乡,城里大官出城门相迎的场面,到时候就更不是他们小老百姓能够亲近的了。

而活命之恩,尤其二十个重病的活命之恩,他们的家属心中的感激,便无从报答。

无从报答,无法报答,那至少载大人们过河吧。

村民们一下子争吵起来,撸胳膊挽袖子,就差动手了。

徐一真看着这幅混乱的场面,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以前看小说,总看到“他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之类的话,只觉得矫情,能有什么事情,能有什么暖流?怕不是尿炕了吧。

但设身处地了,才发现,那真的是一股暖流,起于心,入于脑,虽在胸中,却比火更热,让整个身子都熨帖起来了。

“哎。”耳边传来一声叹息。徐一真循声看去,是秀儿。

“怎么?”徐一真小声问。

“真好。”秀儿只说了这两个词。

相比头一次见这场景的徐一真,李中和对这场面则既熟悉又陌生了。

熟悉,是因为他也曾经历过。而那时候他是主角,是在现在徐一真、张长贵的位置。陌生则是因为,他已经很久没经历过了。

这是人们自发地,真心实意的。

因为自发,所以场面显得混乱。因为真心实意,所以情感直接热切。

他起自微末,当年初入官场时候未尝没有做过一些感动自己,感动众人的事情。只是在官场摸爬滚打日久,热心便冷了,热血便凉了,只剩下钻营二字。

钻营不好吗?不,钻营能让他继续往上爬。而与人心变得更远。

嘟,嘟,嘟。一声声棍子敲击地面的声音传来,人们听到这个声音,自觉不自觉的都安静下来。

人群一起看向声音的来源。

那里是一个老人,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不认识,老人却熟悉,正是之前双腿水肿、肾病严重、弯腰驼背、还裹小脚的老人。哦,那不是老人,只是显得老而已。

“两位大人有马车、有随从、有药材,岂是你们这些小船能装得下的?”老人没说话,年轻人说话了:“两位大人当做我的船。”

所有人没再说话,默认了。

次日一大早,收拾好行李的几人牵着马车,看到江边多了一艘两层楼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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